暮色漫过西荒城的青瓦，刘二狗缩在同德堂后巷的腌菜缸旁，破布包里的丹渣硌得掌心生疼。
王德发的玄色靴尖碾过地上的烂菜叶，声音像淬了冰：“明儿卯时三刻，你揣着这包混了丹渣的糖霜丹去衙门，就说吃了上吐下泻。“他屈指弹了弹布包，“再提一句'新道工坊'的丹是拿糖壳子糊弄人——懂？“
刘二狗喉结动了动，望着墙角爬过的蟑螂：“王执事...那宋小爷眼尖得很，要是被他瞧出破绽...“
“瞧出破绽？“王德发冷笑，袖中摸出块碎银砸在他脚边，“李巡查使说了，只要闹得够大，守真盟自然有法子查他个'制丹不精'。
再说了——“他凑近刘二狗，鼻息喷得对方后颈发凉，“上个月你偷摸往张屠户的酱肘子里撒沙的事，我这儿还留着人证呢。“
碎银在青石板上滚了两滚，刘二狗盯着那点银光，喉结又动了动。
后巷的风裹着腌菜味灌进领口，他狠狠搓了把脸：“成，明儿卯时三刻，我准到。“
第二日卯时，宋悟舟的糖霜丹摊前飘着甜丝丝的糖香。
阿香蹲在炭炉旁搅糖锅，糖丝在晨光里拉出金线；赵大娘端着陶碗过来，碗底沉着两颗丹：“我家那口子昨儿劈柴闪了腰，你这丹抹上倒真管用。“她压低声音，“昨儿后半夜我瞧着同德堂的伙计往守真盟驻地跑——你当心些。“
宋悟舟正往木匣里码丹，闻言指尖顿了顿。
他望着街角晃动的玄色衣角，忽然笑了：“赵姨，您记不记得我写状纸那会儿？
越是有人跳脚，越说明咱们踩中了痛处。“
话音未落，三股灵力波动破空而来。
李云山踩着玄铁剑从屋檐上跃下，腰间铜铃“叮铃“作响——那是守真盟巡查使的标志。
他身后跟着两个练气期修士，一个扛着封条，一个拎着乌木匣，活像两只跟在老鹰后头的麻雀。
“宋悟舟。“李云山负手而立，道袍下摆沾着晨露，“有人状告你制售伪劣丹药，害百姓腹痛呕吐。“他扫了眼摊前的木牌“糖霜丹，一枚三文“，嘴角抽了抽，“凡俗市侩之术，也配称修行？“
围观的百姓“哄“地围上来。
卖炊饼的老张头抹着油手：“李大人可别听那浑话！
我家娃前日摔破膝盖，抹了宋小爷的丹，今儿都能上树掏鸟窝了！“
“住口！“李云山抬手就是道风刃，将老张头的炊饼摊掀得飞起来。
热乎的炊饼滚了满地，他冷着脸指向宋悟舟，“证据在此——“
刘二狗从人堆里挤出来，捂着肚子直哼哼：“大人！
小的昨儿买了十颗丹，吃了三颗就肚子疼得直打滚！
您瞧——“他抖着破布包，几颗裹着糖霜的丹骨碌碌滚出来，其中两颗裂开，露出里面暗黄的丹渣。
“假丹！“人群里有人喊。
宋悟舟却不慌不忙，从怀里摸出个油布包。
他抖开油布，露出一叠按满红指印的纸：“这是前日买丹的百姓签的契约，上边写得明白：若丹无效，十倍赔偿。“他拎起一张纸晃了晃，“刘二狗，你辰时三刻买丹，辰时四刻说肚子疼——可巧那会儿你蹲在驴肉火烧摊前，油星子都蹭到衣领上了。“
刘二狗的脸瞬间白得像糖霜，手指绞着破布包直打颤。
李云山的眉毛跳了跳，挥手让随从捡起那几颗丹：“不管如何，可疑丹药先查封。“
“且慢。“宋悟舟突然扯住随从的手腕。
他的掌心热得发烫——新得的“讨价还价“技能正顺着血脉往上涌。
他转向围观百姓，提高声音：“各位街坊，要是信得过我宋某，麻烦做个见证。“他从腰间取出颗糖霜丹，“这颗丹我当场试给李大人看。“
人群里挤进来个络腮胡汉子，胳膊上有道新鲜擦伤，血珠正往外渗：“我来！“他抢过丹，“老子前天被牛车撞的，要真没用，老子掀了你摊子！“
丹壳在嘴里“咔“地裂开，汉子的表情从怀疑到惊讶，不过三息。
他瞪圆眼睛，一把撸起袖子——原本渗血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痂，淡粉色的新肉从四周往中间爬。
“我日他个仙人板板！“汉子粗着嗓子吼，“这丹比我娘熬的金疮药还管用！“
围观百姓炸了锅。
卖菜的阿婆举着菜篮子喊：“李大人，我家那口子吃了丹腰不酸了！“挑水的后生撸起裤腿：“我脚底板的伤抹了丹，现在能挑两担水不喘气！“连方才被掀了摊子的老张头都捡着炊饼喊：“守真盟要是连这种好丹都要封，那才是害咱们老百姓！“
李云山的脸青一阵白一阵。
他望着汉子胳膊上的伤口，又望着满地举着契约的百姓，突然甩袖转身：“暂且...暂且收队！“他踩上玄铁剑时踉跄了下，铜铃撞在剑鞘上，发出刺耳的“当啷“声。
“李大人慢走！“宋悟舟摸着下巴喊，“下回查案前，记得先去驴肉火烧摊查查——保不齐有人吃撑了怪丹药！“
人群爆发出哄笑。
李云山的玄色道袍在晨风中猎猎作响，转眼便没了踪影。
日头升到头顶时，赵大娘举着张红纸挤到摊前。
纸上密密麻麻按满红指印，最上头写着“支持宋先生便民丹书“。“我跟几个老姐妹商量了，“她拍着红纸，“明儿就贴到城门口去！
让全城人都瞧瞧，谁在做好事，谁在使绊子！“
宋悟舟摸着那张纸，指腹蹭过还没干透的红泥印。
他望着街角蹦跳着买丹的孩童，望着阿香被糖烟熏红的眼尾，忽然想起系统任务里的话：“推动修行界改革“。
原来所谓改革，从来不是对着虚空喊口号，而是让最普通的百姓，都能尝到甜头。
“赵姨，“他笑着把纸小心收进怀里，“您帮我找几个识字的伙计，明儿起咱们在丹纸上印'新道工坊'的标记。“他转头看向阿香，“阿香，糖锅再加两口，往后丹要做成兔子、鲤鱼、小葫芦——孩子们喜欢。“
阿香的眼睛亮得像星星：“宋大哥，我这就去跟王铁匠说！“
暮色再次漫上青瓦时，宋悟舟站在西市最热闹的街角，望着刚租下的铺面。
门楣上的灰还没擦净，他却已经在心里描画出“新道阁“三个大字。
檐角的风卷起张碎纸，上面歪歪扭扭写着：“糖霜能裹住丹药的苦，或许也能裹住旧秩序的壳。“
他摸了摸袖中发烫的技能书，又看了眼远处同德堂飘起的炊烟。
明天，新道阁的招牌就要挂起来了——到那时，该裹住的，不该裹住的，或许都要见个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