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市的蝉鸣裹着甜香，在青石板路上滚成一团。
宋悟舟蹲在新道阁的木柜台后，正往药匣里码最后一叠甜丹——糖霜裹着茯苓、甘草，在日头下泛着暖黄的光。
小豆子举着竹编喇叭满街跑：“甜又灵疗伤丹，磕着碰着不喊疼！“阿香的糖人摊就在隔壁，捏出的小葫芦糖人跟新道阁的招牌一个模子，引来一群小娃追着跑。
街角茶棚里，王德发的指甲在桌沿抠出半道深痕。
他盯着新道阁前的长队，喉咙里像塞了团烧红的炭——前日他那“百草堂“卖了三粒丹，人家新道阁卖了三百粒。“甜？“他冷笑一声，指节叩了叩怀里的布包，“甜得发苦才好。“
布包里躺着半块乌骨藤，深褐泛紫，是守真盟明文禁止的“蚀丹草“。
这东西掺进疗伤丹里，头回吃甜津津的，第二回就该满嘴燎泡——到时候李云山带着巡查使冲进来，私炼禁丹的罪名，够那宋悟舟蹲三年玄铁牢！
“王执事？“
刘二狗缩着脖子从茶棚后转出来，破布衫前襟沾着糖渍——方才他在阿香摊前捡了块糖渣，被小豆子追着骂“讨饭的“。
王德发把布包往他怀里一塞：“明儿晌午去新道阁，说你是南境来的药材商，要卖这批'珍稀辅料'。
开价五两银子，他要嫌贵，你就说'独家货源'。“
“五两？“刘二狗倒抽口凉气，“他那甜丹才卖三钱一粒！“
“蠢！“王德发拍了下桌子，茶盏跳起来溅湿他的缎子袖口，“他要真买了，掺了乌骨藤的丹一入肚，巡查使当场拿人。
你拿了银子赶紧走，事后再给你五两。“他捏着刘二狗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要是露了馅...你娘在城西破庙的事，我可还没跟李巡查使说。“
刘二狗打了个寒颤。
他娘上个月偷了药铺半块人参，被王德发抓了现行——此刻那半块参还吊在百草堂的梁上，当“贼证“晾着呢。
他攥紧布包，鞋底在青石板上蹭出两道白印。
第二日晌午，宋悟舟正给赵大娘包甜丹。
赵大娘的孙子前儿爬树摔了，吃了两粒甜丹，这会儿正蹲在摊前用树枝画小葫芦玩。
“这位道兄！“
刘二狗的公鸭嗓像破锣。
宋悟舟抬头，就见个穿补丁衫的汉子挤进来，怀里抱着个褪色的蓝布包，袖口还沾着草屑——活像刚从野地里滚出来的。
“在下南境来的药材商，“刘二狗抹了把汗，把布包往桌上一摊，“有批珍稀辅料，专配甜口丹的。“他掀开布角，露出几截暗紫的藤条，“乌骨藤，添半根在丹里，甜得能绕梁三日！“
宋悟舟的指尖刚碰到藤条，系统提示音就在脑子里炸响：【检测到违禁药材“乌骨藤“，当前含量超标300%。
建议拒绝交易，否则将触发“私炼禁丹“罪名。】
他眼皮都没跳。
上辈子当状纸先生时，他见过太多这种局——卖假地契的、掺沙的米商、往酒里兑水还说“年份陈“的，哪个不是先堆一脸笑？
“五两银子？“宋悟舟捏着藤条，突然笑出声，“刘兄弟，你这藤条上还沾着西郊外的狗尾巴草呢。
南境来的商队，会从西边进城？“
刘二狗的脸“唰“地白了。
他想抽回布包，却被宋悟舟按住手腕——这散修看着瘦巴巴的，手劲倒大得很。
“别怕。“宋悟舟压低声音，指腹蹭了蹭刘二狗袖口的糖渍，“阿香的糖人摊，糖渣子是甜的；你这藤条，是苦的。“他松开手，从钱匣里摸出五两银子拍在桌上，“收着。“
刘二狗懵了。
他盯着银子，又看看宋悟舟似笑非笑的眼，喉咙动了动：“你...你不怕？“
“怕什么？“宋悟舟把藤条收进木匣，盖上时故意留了道缝，“我阿娘说，买东西要留个底。“他指了指街角的糖人摊，阿香正踮脚给小娃递糖人，发梢沾着糖丝，“去跟阿香说，照着这藤条的样子，用红苕面搓五十根。
要紫得跟真的似的，甜得能舔。“
刘二狗张了张嘴，突然想起王德发说的“事后五两“，又想起宋悟舟方才捏他手腕的力道——比王德发狠多了。
他抓着银子拔腿就跑，跑了两步又回头：“那...那藤条？“
“留着。“宋悟舟冲他眨眨眼，“有用。“
三日后晌午，日头正毒。
李云山带着四个巡查使冲进新道工坊时，门框“哐当“撞在墙上，惊飞了梁上的麻雀。
“宋悟舟！“李云山的玄色道袍沾着土，玉牌撞得叮当响，“有人举报你私炼禁丹！“他身后的巡查使抄起药杵，把丹匣砸得稀烂，甜丹滚了满地，小娃们蹲在地上捡，舔得嘴角都是白霜。
宋悟舟靠在案边，手里转着个青瓷瓶。
他望着李云山发红的眼尾——这巡查使今早怕没睡好，眼角还沾着眼屎。
“搜！“李云山踹翻药柜，茯苓片撒了一地，“定要搜出乌骨藤！“
话音未落，巡查使就举着蓝布包喊：“找到了！“
李云山抢过布包，抖出里面的藤条。
紫褐的藤条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他的嘴角翘起来：“宋悟舟，你可知乌骨藤是守真盟禁药？“
“知道啊。“宋悟舟把青瓷瓶往桌上一放，“但这不是我的藤条。“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甜丹，“李巡查使尝尝？“
李云山后退半步：“你当我是三岁小儿？“
“那让百姓尝。“宋悟舟提高声音，“赵大娘，您孙子前儿摔了，吃了我的甜丹是不是不疼了？“
赵大娘挤进来，拍着大腿喊：“可不！
我孙儿昨儿又爬树，比猴儿还利索！“
“阿香？“宋悟舟又喊。
阿香举着糖人挤到前面，把藤条往嘴里一塞——是红苕面做的，甜得她眯起眼：“这藤条比我糖人还甜，哪有毒？“
围观的百姓哄然。
小豆子举着喇叭喊：“巡查使要诬赖好人！“几个小娃跟着喊：“诬赖！
诬赖！“
李云山的脸涨成猪肝色。
他盯着阿香嘴里的藤条，又看看自己手里的“乌骨藤“——颜色、纹路都一样，怎么就...
“慢着。“宋悟舟摸出个账本，“这藤条是三日前从刘二狗手里买的，银子、收据都在。“他翻开账本，墨迹还新鲜，“刘兄弟，你来认认？“
刘二狗从人群后钻出来，缩着脖子：“是...是我卖的。
王执事说这是'珍稀辅料'，让我来卖的。“
“放屁！“王德发从巡查使堆里挤出来，脸白得像刷了层浆糊，“你个小混混，敢血口喷人？“
“王执事别急。“宋悟舟又摸出个纸包，“刘兄弟说，您还许了他五两银子封口费。“他把纸包打开，里面躺着五枚银锭，“我替刘兄弟收着，顺便在城外给他盘了个糖人摊——阿香教的手艺，保准比您百草堂的生意好。“
王德发的嘴唇直哆嗦。
他想扑过去抢账本，却被巡查使拦住——李云山此刻看他的眼神，比看宋悟舟还冷。
“带回去审问。“李云山甩袖，玄色道袍扫过满地甜丹，“宋悟舟，你...你且等着！“
他话音未落，系统提示音在宋悟舟脑子里炸响：【完成“改良丹方“任务，获得被动技能“味觉感知“（可精准分辨百种药材比例）。】
暮色漫上屋檐时，宋悟舟蹲在工坊屋顶，望着西市的灯火像星星落了一地。
阿香的糖人摊还亮着灯，小豆子在帮她收摊，嘴里叼着根甜丹当糖棍。
新道阁的招牌被风掀起一角，“新道阁“三个字在暮色里发着暖光。
“系统。“他摸着袖里的甜丹，轻声道，“下回...该教凡人引气术了吧？“
晚风卷着甜香钻进衣领。
他听见系统提示音在耳边响起，像春夜的第一声蝉鸣：
【检测到天地气运波动，发布新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