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承启深吸一口气，心中一片冰凉——
终究还是没能躲掉。
这位飘在空中的老者，正是他梦境中出现的那位。
他几乎可以肯定，自己能融合原身的记忆碎片，也是这老者的手笔。
若换作其他世界，有个随身老爷爷简直是天大的机缘。
可这里是魔道横行的世界！
与这种身份敏感、牵扯到正道禁忌的神秘人物沾上边。
招来杀身之祸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前辈！”柳承启抢先开口，语气斩钉截铁，试图堵死对方的话头。
“我真帮不了您！
您的心思，小子大概也能猜到几分。
无非是想让我扛起那面早已破碎的正道大旗，去对抗这滚滚魔潮。
可这完全是不可能的！”
他语速飞快，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疲惫：
“如今这世风，岂是一人之力能够扭转？
这是时代洪流裹挟的必然，是物竞天择、弱肉强食的自然法则！
非人力所能逆！”
“小友，”易玄同并未动怒，声音依旧温和。
“老夫可以在你的修行路上，给予你难以想象的助力。
老夫身上的功法传承——丹术、制符、阵法、炼器之术……凡老夫所知，皆可尽数倾囊相授！”
柳承启心中警铃大作！好熟悉的套路！
老爷爷自报家门、亮技能、忆往昔峥嵘岁月，然后顺理成章收徒，双方一拍即合……
眼看易玄同就要陷入“想当年……”的回忆模式，他连忙再次打断：
“前辈！且慢！”
柳承启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和急迫。
“您想过后果吗？
在这个布满天网监控、个人账户每一笔余额变动都会被精准记录分析的世界。
一个毫无背景的高中生，突然掌握了大量来历不明的高级功法。
不仅能拿去拍卖行换取天价资源，还摇身一变成了丹符阵器样样精通的全能天才。
这不明摆着在向全世界宣告：我身上有天大的秘密，快来杀我夺宝吗？！”
易玄同脸上的温和瞬间僵住，刚想开口辩解，又被柳承启连珠炮般的话语截断：
“我知道前辈您心有不甘，胸中意难平！
但大势不可逆啊！都说英雄造时势，可古往今来，更多时候是时势造英雄！
在时代的惊涛骇浪面前，我们每个人都不过是随波逐流、身不由己的一叶孤舟，根本做不得主。”
他直视着易玄同虚幻的身影：
“前辈，当年你们那么多惊才绝艳的前辈高人都折戟沉沙，偌大正道基业灰飞烟灭！
如今您却想把复兴的希望，寄托在一个的高中生身上——
这，真的现实吗？”
这番质问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易玄同残存的神念上。
他呆立当场，是啊……当年正道菁华尽殁，自己仅剩一缕残魂苟延残喘。
如今竟妄图将复兴重任压在一个稚嫩的肩膀上……
柳承启敏锐地捕捉到对方的动摇，立刻乘胜追击，语气带着一丝悲悯：
“前辈，属于你们的那个时代……早已落幕了。
您知道如今的修行者，在学校里学的都是什么吗？”
说罢，他将白缥中学传授的那套《散修核心生存指南》，
扒尸、扬灰、抽魂、嫁祸、跑路……
等等实用技巧，用平静却极具冲击力的语言，向易玄同娓娓道来。
易玄同听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虚幻的眼眸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迷茫和巨大的冲击。
“原来……时代变幻，竟已至此了吗？”
他喃喃自语，声音透着苍凉。
这些在他那个时代会被斥为邪魔外道、丧心病狂的言行！
如今竟成了莘莘学子的必修课？
成了赖以生存的法则？
柳承启见状，知道火候到了，“这些生存法则，在您那个浩然正气的时代，怕是闻所未闻吧？
小子斗胆猜测，前辈当年学的，莫不是——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这等……嗯，崇高理想？”
他边说边在天花板上艰难地蛄蛹了一下。
费力地从兜里掏出手机，解锁屏幕，点开一个短视频APP。
将屏幕转向易玄同：“前辈，您看这个。”
屏幕里，一个打扮得油头粉面的带货主播，正唾沫横飞地举着一本封面花哨的册子：
“家人们！黄阶下品功法《引气诀》！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原588888，今天在我直播间，只要388888！
对！你没听错！只要三十八万八千八！
弹幕疯狂滚动：
“抢钱啊？”
“黄阶下品卖中品的价？”
“主播想钱想疯了？”
面对质疑，主播面不改色，反而更加激昂：
法不贱卖！我们要为天地立心……”
柳承启适时地关掉视频，看着易玄同彻底茫然的表情道：
“世道早就变了，前辈！如今是——
‘以利己立心，以金钱立命，以虚名继绝学，以流量开太平’的时代！
您那套文艺复兴的理想主义，早就过时了！
我佩服您的执着和坚守，可话说回来，您这辈人……就是太认死理，太轴了！”
他压低声音道：
“换作是我有前辈您这番见识和实力……
直接找个资质上佳的躯壳夺舍重生不好吗？
与其把复兴的希望押在一个不知根底的外人身上，不如自己攥紧命运，亲自再活一世！
以您的眼界、经验和底蕴，何愁不能在这新时代搅动风云？
对吧？
前辈，我们得学会变通啊！
手段要狠！
我知道前辈您有傲骨，不屑做这等上不得台面之事，可……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们得顺应时代啊！”
易玄同神色变幻不定，茫然地重复着：
“顺应时代……夺舍重生……变通……”
见状，柳承启立刻加把火，语气无比诚恳：
“前辈，俗话说长江后浪推前浪。
如今这个世道，以魔道法则为根基，人人信奉利己至上，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易玄同，“这些都在清晰地昭示着，您所坚守的那个讲求大爱、奉献的时代，早已一去不复返了！
我们得自私一点，现实一点，那些不合时宜的老一套……该扔就得扔！”
“咱们要强硬！要变通！”
话音刚落，柳承启便觉身上那股无形的束缚骤然一松！
整个人从紧贴的天花板上缓缓飘落，双脚终于踏踏实实地踩在了地板上。
他心中暗喜：成了！总算把这老古董说服了！
沉寂了半晌，易玄同虚神色极其凝重，对着柳承启郑重地拱手一礼：
“老夫易玄同，今日……受教了！”
语气中充满了复杂的感慨。
“前辈言重了！
小子不过是胡言乱语几句，就算我不说，以您的智慧，迟早也能参透其中道理的！”
柳承启嘴上谦逊地回应，心里的小算盘已经打得噼啪响。
溜！必须马上溜！这破家不能要了！
先去李思琪那儿挤一挤，实在不行就露宿街头，总之得离这定时炸弹远远的！
易玄同恍若未闻他的客套话，兀自沉浸在巨大的冲击中，喃喃自语：
“是我太迂腐……太固执了……听君一席话……确实……
是该变一变了……”
“那前辈，您慢慢参悟！
小子我就先行告退，不打扰您清修了！”
柳承启抬脚就想往门外冲。
“站住！”
“小友，你必须答应！”
柳承启心头一凉：“前辈！我说了这么多掏心窝子的话，不就是为了让您明白……”
“你若不答应，老夫现在就拍死你。
柳承启：(ಠ.̫.̫ಠ)？？？
不是……老登？！你这么变通法是吗？
“老登……咳咳，前辈，”
柳承启彻底傻眼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您这就没意思了啊。”
这河狸吗？这像话吗？这对吗！？”
这就是传说中仙风道骨、悲天悯人的正道前辈？！
我呸！
“小友，我们都是时代里的孤舟，只能随波逐流，皆做不得主。
这道理，是你教我的。”
柳承启：？？？
好家伙！现学现卖？照搬台词是吧？！无耻老贼！
……
夜幕如浓稠的墨汁，悄然浸染了整个天际。
柳承启裹紧一身漆黑的夜行衣，脸上戴着口罩和护目镜，将自己伪装得严严实实。
没有利诱，全是威逼！
无论他如何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甚至破口大骂，易玄同翻来覆去就一句话：
“不答应，就拍死你。”
于是，在这全员信奉魔道法则、利己至上的世界里。
柳承启，一个只想安稳苟活的高中生，被迫成为了那肩负着复苏正道这艘破船使命的、唯一的、悲催的正道之光。
“小柳啊，别这么垂头丧气的，”
易玄同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语气称温和，“前途是光明的。”
“呵呵。”
“你要明白，不是命运选择了你，而是你……选择了命运。这是你的宿命。”
“呵呵。”
“唉，”易玄同似乎叹了口气，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意味，“这是你身为天外之人，注定要走的路啊。”
“呵呵。”
柳承启心中冷笑：果然！这老登不仅知道他是穿越者，还特意帮他融合了原身的记忆。
察觉到柳承启极度的敷衍和怨念，易玄同话锋一转，抛出了点实际的东西：
“再者，老夫好歹还给你留下了偌大的基业，足以助你在修行路上大步前行。”
柳承启精神微微一振，脚步都顿了一下，闷声问道：“有多大？”
“神庭信众，尚有数万之数。”
“数万人？！”柳承启瞳孔微缩，原本阴霾密布的心情，稍稍缓和了些。
这规模，几乎抵得上一个中型宗门了！
虽然其中绝大部分可能只是普通人，但只要运作得当，猥琐发育，闷声抓资源，未必没有搞头！
实在不行……还可以搞点资源优化利用……
比如骨架、器官、血液卖给黑医院，灵魂精魄送往黑市拍卖行，再不济……也能立个人皇幡搞搞魔道流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一半，柳承启猛地打了个寒颤，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自己刚才在想什么？！
这个世界……太危险了！
不知不觉间，连思维方式都被这魔道法则污染了吗？！
但是……数万人啊！
就算每人每天只给他贡献一块钱，那也意味着他柳承启每天躺着啥也不干，就能稳入数万！
有钱之后再去去黑市购置丹药、购买强大功法秘术！
只要实力像坐火箭一样提升上去，未来……似乎真的能看见一丝光亮。
柳承启越想越觉得可行，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被威逼的怨气似乎消散了不少，甚至觉得……这破差事好像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人在有选择的时候，才会斤斤计较风险与收益。
但当被彻底逼到墙角、赶鸭子上架时，就只剩下一个念头：
怎么利用现有条件，把收益最大化！
如今网络发达，信息流通快。
看看那些直播间里卖劣质功法的网红，日流水都能轻松破千万！
相较之下，自己背靠神庭这隐秘组织，行事再谨慎些。
只在最隐秘的黑市用不记名的现金交易，想必风险可控。
毕竟……他实在是太穷了！
穷到已经和李思琪组成了倒爷二人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