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笼罩大地，月底最后一天，苍穹下的月亮没了踪迹，天地间黑压压的，伸手不见五指。
三艘四十丈长的巨大福船停泊在黑市不远处的江面上，船尾的旗杆上，黑色的骷髅旗猎猎作响，仿佛地狱中爬出的恶鬼，很是瘆人。
一个个身材魁梧，背着洋枪的壮汉四处巡视，锐利的目光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任何一个可疑的地方。
福船周围百丈内，没有其它船只，偶尔有误入的也避之不及，匆忙逃离，“快走，是奴隶殿的疯子。”
中间一艘福船上，灯火通明，深海鲸鱼油熬炼的蜡烛散发着橘黄色光芒，淡雅的香气一层层浸透，渗入最底下的船舱。
密封的船舱内，空气浑浊，一个个衣衫褴褛的少女挤在一起，她们蓬头垢面，眼神呆滞。
角落里，林老三家的来娣蹲坐在地上，双手死死抱住膝盖，脑海里回想起爹娘、小妹，眼泪从眼角无声滑落，咸咸的，很是苦涩。
三层船楼上。
“舵主，此次乐山县大丰收。”
一个管事模样的老者翻开手中的簿子，一五一十地汇报着，“收了一千六百猪仔，四千猪花，其中大部分都是十二三岁左右的少年、少女。”
看了一眼屏风后面的中年人，见他面无表情，老者心下凛然，接着说道：“卖给成都府的青楼、上海滩的十里洋场，价钱翻个几番不是问题。”
“一些成年猪仔还可以卖到北美，让他们去修铁路，一个可以卖二十英镑呢！”
男人称为“猪仔”，女子称为“猪花”，是奴隶殿口中的黑话。
县令李国栋大肆搜刮，导致穷苦百姓卖儿卖女，以前依靠黄家等士绅豪强，奴隶殿每个月能够收取数百人，如今一个月下来，五千多人，整整一年的量。
无怪乎管事跑来邀功请赏。
黄花梨打造的官帽椅上，一个身形矮小的汉子坐在那里，他一身金色袍服，十根手指上带戴满了宝石戒指，珠光宝气的，很是耀眼。
他就是奴隶殿在嘉定府的负责人。
乞儿出身的矮脚虎非常在意别人的看法，为了显示自己的地位，他打扮的“花枝招展”，颇有些沐猴而冠。
摩擦着大拇指上的水晶戒指，矮脚虎漫不经心地说道：“此次带的船不够，五千多人，还是要挤一挤，要是装不下，将那些质量差的货物捆住手脚，丢到江里。”
为了运送“货物”，这几艘福船早就被改造为奴隶运输船，船内的空间被利用到极致。
最底层的船舱，一丈高的空间被隔成三层，分成一个个小笼子，所有人只能手脚并用，爬着过去，像牲畜一样。
“是，舵主。”
管事躬身退下，没一会儿功夫，福船嘈杂声四起，凶神恶煞的护卫将一个个多余的猪仔捆住手脚，准备将他们丢入冰冷的江水中。
“奴隶殿，我来了！”
眺望着远处的福船，一身黑色劲装，左手手臂上装着小型臂盾牌的刘渊深吸一口气，拿出从苟道人手里抢过来的避水珠。
拳头大小的珠子散发着湛蓝色光芒，隐隐可见一丝水汽弥漫其上，要是长时间注视，还能看见一片汪洋大海。
“咚！”
轻微的入水声混杂在呼啸的寒风中，还没传到三丈外，消失的无影无踪。
冰冷的江水荡漾开来，刘渊一个激灵，顷刻间出现在十丈水底，周围黑漆漆一片，一股窒息感浮现在心头。
“以水之誓，以汝之名，避水珠，开！”
紧紧握着避水珠，刘渊手掐法诀，一道流光瞬间附着在身体表面，仿佛化身千年灵龟，与周围的江水融为一体，方圆百丈内的画面呈现在脑海里。
左边十丈外，一条五彩斑斓的宝鱼像是感知到危险，四处游荡；正前方三十丈，一只磨盘大的百年乌龟伸着头颅，绿豆大的眼睛滴溜溜的转着……
甚至水流的动向、流速等，刘渊一眼扫过去，一段文字自动浮现在眼前，“与时俱进，还挺智能的。”
抬头仰望江面，福船上的火光隐隐绰绰，刘渊打了一个响指，轻轻摆动双腿，恍若离弦之箭，顷刻间来到福船下方。
耳朵贴在船体上，倾听脚步声，磅礴的精神力汹涌而出，结合听觉、视觉，一副画卷呈现在眼前。
等了一会儿，刘渊施展《电光神行步》，恍若闪电般，倏忽间窜上两丈高的甲板上。
轻手轻脚来到船尾，刘渊眯着眼睛，一道寒光闪过，右手轻轻敲了一下枣木做的船舵，位于底部的一个关键零件瞬间开裂。
一艘、两艘，照葫芦画瓢，仅仅一刻钟，刘渊接连破坏三艘福船上的船舵。
“咔嚓！”
破坏船舵后，刘渊不再掩饰，径直杀上中间的福船，右手像铁钳一样，扭断一个个护卫的脖颈，骨骼断裂的脆响在宁静的夜晚格外清晰。
“开枪，快开枪。”
眼看刘渊势如破竹，余下的护卫三三两两汇聚在一起，拿起前膛枪，倒入火药，压实，再放入子弹。
一系列操作后，扣动扳机，爆豆声响起，白色硝烟弥漫，散发着金属光泽的子弹射向不远处的刘渊，密集如雨。
狭窄的甲板上，刘渊挥动左手手臂上的臂盾牌，“叮叮当当”，火花闪现。
一把宝刀浮现在掌心，刘渊脚步轻点，恍如燕子抄水般，飞掠而去，一道道耀眼的白光像是刺破乌云的闪电，浓郁的血腥味、嘈杂声惊醒了船上其他人。
矮脚虎本以为是一个小毛贼，三两下就能打发，没想到来了一个狠角色。
“又是哪位初出茅庐的小子想要行侠仗义？”
重重放下手中的夜光杯，矮脚虎披上虎皮大衣，走出船楼，循声望去，甲板上，刘渊像是跳着优美的舞蹈，优雅中带着无尽的危险。
随着灯笼靠近，昏暗的烛光下，一个浓眉大眼的年轻人映入眼帘，给他印象最深刻的是刘渊的耳垂。
几乎垂到肩膀上的耳垂跟寺庙里的弥勒佛颇为相似，有那么一个瞬间，坏事做尽的矮脚虎心神恍惚，还以为佛祖要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