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一刻。
“呜呜!!”
苍凉的号角声传遍全城,赤裸着身体的柴大右手胡乱抓起衣裳,穿戴起来,瞥了一眼床榻上双目无神、满身污垢的女人,急匆匆前往校场。
“咚”的一声,像是凳子倒在地上的声音。
卖豆腐脑的老张跌跌撞撞推开房门,眼前的一幕让他目眦欲裂,横梁上挂着两个衣衫不整的女人,一个是他妻子,一个是他大女儿。
“啊!”凄厉的哀嚎声响彻院子,老张瘫软在地上,想去解救妻女,伸出的手又无力地放下。
没一会儿功夫,疯疯癫癫的老张亲手点燃院子,橘黄色的火焰迅速蔓延,滚滚浓烟升腾而起,昔日温馨的小院此刻化为火海,烧成白地。
这只是一个缩影,人口将近七万人的县城此刻一片狼藉。
“哒哒!”
马蹄声重新响起,德楞泰将脸上的胭脂擦干净,疾驰在山道上,狭长的眸子透露着一股残忍、嗜血。
身后的千余铁骑像是龙卷风,吹过五道山峦,马背上的士卒说着黄腔,谈论刚才哪个女子的皮肤更白,性子更烈。
一个个述说着自己的“辉煌”战绩,评头论足的,一点都不觉得羞愧。
龙口坪。
“当当当!”
急促且响亮的钟声响起,正在田里干活的百姓心里一个咯噔,一股不好的预感浮现在心头。
“不好啦!鞑子杀过来了。”
“有好几千人呢!”
在山口警戒的赵二狗带来这个惊天噩耗,整个龙口坪像煮开了的沸水一样,沸反盈天,一个个惶惶不可终日。
俗话说,兵过如匪,何况是臭不可闻的八旗驻军!
即使没出过远门,龙口坪的乡亲也知道八旗子弟的残忍、荒唐,一旦出动,刀鞘必见血,屠戮一个村子的恶事屡见不鲜。
随后旌旗一插,宣布这块田地属于八旗的铁杆庄稼,这就是跑马圈地。
“快,快去石堡,找渊哥儿。”
孙大婶儿赶着自家养的鸡鸭和牛,带着五个孩子,急急忙忙去石堡避难,往日精于算计的脸上此刻惶恐不安,惨白、惨白的。
一路上,许多百姓拖家带口,乌泱泱的一大片,孩童的哭闹声,牲畜的嘶鸣声交织在一起,让人心烦意乱。
石堡。
程大牛背着刘氏一型步枪,来工地上找刘渊,“主公,鞑子快到了。”
刘渊脸色一变,“程大哥,快,集合虎贲军团,所有人都来这里协助建设军团,在鞑子到来前,让石堡合拢完工。”
石堡东西八百步,南北六百步,高十丈。
东西北三面城墙都已经完工,只有南面城墙还有三丈缺口,按计划两刻钟后即可完工,没想到八旗驻军来的这么快,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四千人一同劳作,刘渊亲自扛起数千斤重的石条,一个个武者加入其中。
“哒哒!”
一丈长的妖兽马踏过大榕树,疾驰在龙口坪,转眼间,斑驳的石桥呈现在眼前,看着水流平缓的青衣江,德楞泰纵马直接渡江。
和煦的阳光下,白色的浪花翻滚,倒映着一张张嗜血的面孔,冰冷的刀锋。
北面城墙上。
从来没有这一刻,刘渊希望门前的青衣江江水泛滥,像初春的汛期,能够为他多争取一些时间,哪怕一秒钟也行,而不是如此平缓,江水只有三尺深。
“咚咚咚。”
心跳急速加快,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望着疾驰而来的铁骑,刘渊紧紧攥着拳头,面色很是严肃。
“合拢了,城墙合拢了。”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营造师赵若遇脚踏七星,口中念念有词,“太古母皇,坤德运行,山川河岳,灵气清明,花蔬草木,秀丽有情,万灵化育,元亨利贞……”
手持拂尘,仙风道骨的赵若遇踩在一个个节点上,以特有的频率沟通地脉之气。
“嗡嗡!!”
土黄色光芒从大地深处涌现,如水银泻地般,温养这座新建的石堡,洗练每一块青石,冷硬的大青石上笼罩着一层微弱的地脉之气。
经历无尽岁月的青石正在发生惊天蜕变,结构重组,它的坚硬程度一步步向钢铁靠拢。
整座石堡像是参天大树,牢牢扎根在地脉节点上,与山川河流融为一体。
“砰!”
德楞泰挥舞着拳头,砸在城墙上,朦胧的土黄色光芒荡漾开来,像涟漪一样,数万斤力道层层削弱,没留下一个印子。
“就差那么一点,该死!”
捏着砂锅大的拳头,德楞泰怒不可遏。
要是石堡没有沟通地脉之气,他刚才一拳就能打爆青石,轰塌城墙,再顺势杀进去,将反贼一举歼灭,如今希望落空了。
攻打一个十丈高的堡垒,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当年大清十万铁骑横行天下,在野战中屡屡歼灭明军主力,然而碰上坚城也只能无可奈何,不是打不下来,而是不想损失太多的八旗子弟。
每一次攻坚战,都要损失数百、上千的八旗子弟。
九州大地上的城池数以千计,一次次攻坚战下来,满洲八旗岂不是损失殆尽?
自此以后,八旗子弟达成一个共识,除非没有办法,不然绝不攻城!
“哗啦啦!”
趟着冰冷的江水,德楞泰会转到江对面,与石堡隔江相望。
城墙上。
“好险!”程大牛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一股后怕涌上心头。
一刹那、一弹指足以决定数万人的命运,幸好老天爷是站在他们这边,石堡在德楞泰拳头砸下来之前,及时沟通地脉之气。
这一步,就是天差地别。
右手扶着墙垛,刘渊眺望着鞑子的动静,忽然问道:“所有乡亲们都进来了吗?”
“大部分人都进来了。”
摸着脑袋,程大牛眉头一皱,“还有十几户人家不想进来,他们说自家是清清白白的老百姓,不想当反贼。”
对于他们的选择,程大牛也无可奈何,当时还去劝了的,没想到他们根本不领情,还说刘渊是祸害、惹祸精,当时就给他气得想打人。
拿起腰间的黄皮葫芦,刘渊喝了一口酒水,淡淡说道:“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尊重他人命运。”
程大牛咬了咬牙,没有再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