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刘渊是个小狐狸，是个聪明人。”
“他知道我死在这里，意味着什么，这是有人栽赃陷害，想拿我的命，搅乱乐山县这摊浑水。”
赵师爷从马车上下来，望着一步步逼来的黑衣蒙面人，面沉如水。
两丈宽的山道上，十数位黑衣人手持前膛枪，结成严密的阵型，火光闪现，黄澄澄的子弹密集如雨，铺天盖地而来。
仅仅只是皮肉境的衙役毫无反抗之力，一个个倒在血泊中。
转眼间，硝烟弥漫，满是血腥味的山道上，只剩下赵师爷、丁一山两人。
“临死前，能不能告诉我，你是谁？也好让我死也瞑目。”
赵师爷强撑着身体，知道今天难逃一死，漆黑的眸子里有绝望，有不甘，也有对生的渴望。
“死了问阎王爷吧！”为首的黑衣人挥挥手，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赵师爷、丁一山。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赵师爷整了整衣裳，像是面对至圣先师，诵读经典，满腔的浩然之气一口喷出，笼罩方圆十丈之地。
乳白色的浩然之气恍若暮鼓晨钟，轰的一声，在众人脑海中炸响，掀起惊涛骇浪，冲击人的灵魂。
“不好！”
十来个手持前膛枪的黑衣人一阵头晕目眩，眼神呆滞，紧接着口水直流，一个个都变成傻子，脑子一片空白。
要是有人能够窥视他们的灵魂，可以看见他们的灵魂在浩然之气下，四分五裂，碎成一块一块的。
“好一个赵启文，儒家的浩然之气如此凝练。”
“可惜你时运不济，没能成为青天大老爷，反而成为刑名师爷，终日蝇营狗苟，与禽兽为伍，大好的天赋浪费了。”
黑衣人捂着肿胀的脑袋，以强大的意志力抵御汹涌而来的浩然之气。
“唉！”眼看没能杀了领头的黑衣人，脸色煞白的赵师爷叹了一口气，面露怅然之色。
黑衣人扔出一把匕首，冷冷道：“丁捕头，想要活命，杀了赵师爷，不要想着逃跑，你跑不了的。”
瞥了一眼赵师爷，对生的渴望，对死亡的畏惧涌上心头，脸色苍白的丁一山一咬牙，一跺脚，拿起匕首，狠狠扎在赵师爷的胸膛上。
“大人，我想活。”
“不要怪我。”
说完，丁一山右手一划拉，横向切开一个长长的口子，殷红的鲜血喷涌而出，满脸都是，伸手一抹，怎么也擦不干净。
“真是不甘心啊！”
倒在地上的赵师爷望着苍穹下的夕阳，双眼充满留恋，想起了逝去的青春。
往昔的记忆迅速回放，想当年，他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神童，十五岁中秀才，二十岁中举，熟读四书五经，养一口浩然之气。
因为议论政事，得罪了权贵，被提督学政剥夺了科举资格。
浑浑噩噩二三十年，少年时的理想雨打风吹去，今日死了，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一刻钟后，望着远去的丁一山，黑衣人拉下面罩，狭长的眼睛、粗犷的脸颊，他就是黄家三老爷，黄永年。
乐山县，城门口。
“死了，都死了。”
“刘渊杀了赵师爷，杀了所有捕快，他这是要造反，快通知县令大人。”
重伤垂死，衣衫破碎的丁一山拄着腰刀，跌跌撞撞冲到城门口，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守在城门口的老衙役丁老三看见自己的侄子倒地不起，急急忙忙跑过去，“快去喊大夫！”
一阵鸡飞狗跳后，整个县城恍若烧开的热水，沸反盈天。
“造反”两个字可不能随便说出口，尤其是大庭广众之下，一旦说出来，接下来的乐山县将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又要不知道死多少人。
三千、五千，或是一两万。
此时此刻，不论是底层百姓，还是城中的富户，所有人忧心忡忡，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甚至不少人准备离开县城，去其他地方避难。
县衙。
望着床榻上半死不活的丁一山，李国栋走来走去，时不时捂着脑袋、唉声叹气，颇有些焦头烂额，气氛在这一刻很是凝重。
大夫诊脉后，李国栋上前一步，急切问道：“大夫，他的伤如何？能不能现在醒来？”
“他的伤很严重，尤其是内伤，需要静养半年。”捋着斑白的胡须，鹤发童颜的大夫接着说道：“想要他现在醒来，扎几针就行。”
堪比头发丝的细针扎在脑门儿上，密密麻麻的。
顷刻间，丁一山从昏迷中醒来。
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丁一山强忍着痛苦，说道：“大人，是龙口坪的刘渊，是他出手杀了师爷。”
“他要造反！”
声嘶力竭、涕泪横流，此刻的丁一山真情流露，说得情真意切，不少丫鬟暗自同情。
“踏踏！”
沉重的脚步声从窗外传来，县衙另一个捕头，赵捕头急匆匆闯进来。
顾不得喘口气，赵捕头面色很是凝重，“大人，经过兄弟们勘察现场，除了赵师爷，所有人都是被子弹杀死的。”
“赵师爷死于匕首之下。”
闻言，李国栋拧着眉头，“人证、物证都有，也就是说杀害赵师爷的凶手就是刘渊。”
人证，唯一的幸存者，丁一山；
物证，整个乐山县大规模使用枪械，除了黄家，只剩下刘家，黄家的洋枪队早已覆灭，结果不言而喻，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刘渊。
“只是为什么呢？”
李国栋心存疑惑，难道上次的传言是真的，黄家没有乱说，刘家真的是反贼？是天地会的人？
想到这里，李国栋心中一紧，着急忙慌道：“赵捕头，赶快通知钱把总、孙县丞、周主薄。”
“所有三班衙役、绿营全部上城墙，不要让反贼攻进来。”
一声令下，整个县衙乱糟糟的。
众多衙役、白役匆匆忙忙换上皂色衣衫，抄起墙上的腰刀，哭丧着脸奔赴城墙，像是上刑场一样。
平日里捞些银子，敲诈勒索，可没想到有上战场的一天，这不是要了老命吗？
“吱呀！！”
拉动绞盘，厚重的城门重重关上，城内的人出不去，城外的人进不来，闹哄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