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记烟馆。
“该死的混蛋！平日里和我称兄道弟，情同手足，没想到一出事，个个都躲起来不说，还想空手套白狼，夺取我黄家基业。”
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的黄永年回想起这几日的坎坷经历，气不打一处来，眼睛红红的，像是惹急眼的兔子。
本想寻找昔日的好友，借助他们家的势力，报仇雪恨，可惜结果大相径庭，黄永年接连吃了闭门羹，甚至有人明里暗里希望他交出乐山县的店铺。
尤其是日进斗金的大烟馆。
“凭你们？也配？”
越想越气，怒不可遏的黄永年拿起案几上的茶杯，狠狠砸在地上，“砰”的一声，上好的瓷器四分五裂。
空气在这一刻凝固，伺候在一旁的仆役战战兢兢，像个鹌鹑似的。
老管家走上前来，咬咬牙道：“三老爷，要不我们去找县令？有县令出手，刘家子在劫难逃。”
“县令？他更贪，想要我黄家全部的家产。”昔日的狐朋狗友是一群狼，县令就是吃人的大老虎，张开血盆大口，正等着黄永年送上门。
不到最后一步，黄永年不想走上这条路。
一旦家产全部被夺，黄家就再也没有希望，三十年的努力、三代人的付出，他舍不得！
紧锁着眉头，有着浓浓黑眼圈的黄永年不安地走来走去，大脑在一刻快速运转，一个个计划浮现在脑海，有激进的，也有保守的。
好半晌后，他好似下定决心，幽幽道：“管家，你去成都府，照顾好仁泽，现在就走。”
掏出一个小巧的紫檀木盒子，丝滑的绸缎上，一管湛蓝色药剂熠熠生辉，黄永康面色严肃，“这是开窍药剂，给仁泽，黄家以后靠他了。”
“到了成都府，除非我通知你们回来，否则永远别回乐山县。”
像是交代后事，黄永年事无巨细，五大三粗的汉子像个娘们儿，婆婆妈妈的，老管家佝偻着身子，很是不舍。
相处数十载，老管家听得出三老爷的托孤之意，他这是想要拼死一搏。
“呜呜呜！”
秋风萧瑟，青衣江渡口，老管家背着包裹，独自一人踏上前往成都府的路，熟悉的乐山县渐渐模糊，直至再也看不到。
昔日严谨、古板，衣衫一尘不染的老管家此时像个糟老头子，邋里邋遢的。
……
十月十九，县衙。
李国栋挥毫泼墨，“明如镜、清如水”六个大字跃然纸上，忽然停下手中的狼毫笔，皱着眉头问道：“刘渊来了没有？”
“四天前，我吩咐衙役守在门口，好第一时间通知大人，到现在人影儿都没见到！”
赵师爷弓着腰，恭恭敬敬为县令倒了一杯雨前龙井，“据探子汇报，刘家子从黄家得了三万两白银、一千两黄金。”
“还有数万石粮食、几千匹布、上万斤镔铁……”
报菜名一样，赵师爷口若悬河，说了整整一刻钟，由此可见黄家的富有，不愧是贩卖鸦片起家的豪强。
“本老爷等了他一天、两天、三天，直到现在也没来拜见本官。”
重重放下手中的狼毫笔，墨汁洒在宣纸上，斑斑点点，李国栋眼泛寒光，“看来他这是瞧不起我啊！一点没将本官放在眼里。”
“也许是刘家子不知道其中的道道。”赵师爷不确定道。
用武力覆灭一方豪强，终究是有些犯忌讳，有点来历的都知道怎么做，得了这么大的便宜，还不得上下打点，让衙门提供方便？
没钱上供，如何修改田契，合理合法将黄家的良田、宅院，改为刘家的？不怕衙门不配合？
伸出手指，指向门外，气急败坏的李国栋下了最后通牒，“赵师爷，你去一趟，看看刘家子是不懂事？还是故意装聋作哑？”
“诺！”赵师爷郑重其事接下这个苦差事，随后转身离去。
一刻钟后。
三十位身穿皂色衣衫的捕快，簇拥着一辆藏青色马车，直奔数十里外的龙口坪，一路上鸣锣开道，浩浩荡荡。
“刘家子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坐在被褥上，赵师爷把玩手中的折扇，心中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此行恐怕不顺利。
此前刘渊在县城求学，除了同窗，和其他人基本上没有太多的交集，而书院又是一个读书学习的地方，环境较为封闭。
刘渊没有考秀才，只是一个童生，即使才华横溢，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也就不会多看一眼。
没想到，仅仅一个月的时间，刘渊头角峥嵘，一飞冲天，从当初觉醒血脉天赋，在乐山县小有名气，到如今覆灭黄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太快了，快的有些不正常。
走过蜿蜒的山道，跨过斑驳的石桥，刘家院子赫然在望。
撩开布帘，赵师爷走下马车，抬头望去，九丈高的城墙占据整个视野，粗犷的石头带着一股蛮荒、磅礴的气息，一如此刻的刘家。
“大人，这座石堡东西长八百步，南北六百步，据说石堡要修十丈高，半个月前开建，前后动用一千人，都是龙口坪的百姓，一个月三两银子呢！”
身材略显肥胖的捕头丁一山很有眼力劲儿，赶忙上前搀扶着赵师爷，说着自己听到的小道消息。
“十丈高的城墙，好大的野心！”赵师爷捋着斑白的胡须，眼中闪过一道无人察觉的精光。
乐山县的城墙也不过十丈高，前前后后动用数万人，耗费白银三十万两。
复行数十步，刘家院子大门紧闭，关的严严实实，仿佛不知道赵师爷一行人要来。
“闭门羹，下马威。”
见状，赵师爷心下一沉。
此行赵师爷是代表县令大人，县令是百里侯，乐山县的父母官，刘渊让人紧闭大门，他的态度可想而知。
捕头丁一山眼珠子一转，急匆匆上前，捋起袖子，砂锅大的拳头使劲儿捶打大门，砰砰作响，像是打鼓一样。
“开门啊，开门啊，开门开门开门啊。”
“赶紧出来迎接大人。”
一番卖力的表演看的人忍俊不禁，捕快中的老油条却面露可惜之色，暗道白白浪费一个在赵师爷面前献殷勤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