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
刘渊瘫坐在干草堆上，嘴唇发白，感觉身体好像被掏空，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过了好一会儿，刘渊这才低声说道：“程大哥，回到龙口坪后，包围黄家大院，一只苍蝇也不能飞出去。”
刘黄两家正式撕破了脸，他也不用纠结是筹钱赎回大姐，还是打进黄家院子，解救大姐。
“驾驾！！”
听到刘渊的吩咐，程大牛紧了紧手中的马鞭，蜿蜒的山道上，马车风驰电掣，速度比之前快了不少。
日头偏西，耸立在半山腰的黄家大院赫然在望，六丈高的院墙上，黄字大旗迎风招展。
“快，快将院子围住。”
“高大叔，将阿宝带来，接下来看他的了！”
嘈杂声四起，仅仅二十人堵住门口，这在以往是不可想象的，门房阿财瞠目结舌，着急忙慌的将包铁大门重重关上。
这还不够，寻来圆木，叫来丫鬟、仆役顶在门上。
“老爷，大事不好啦！”
“二老爷他们都死了，刘家要打进来了！”
老管家焦急的声音一路穿过月亮门，抄手游廊，吹进天井院里。
“假的，假的，这不是真的！”
盘着龙纹核桃，在等黄永康消息的黄老爷骤然听到这个惊天噩耗，整个人亚麻呆住了，踉踉跄跄，一屁股跌坐在冰冷的地上。
手中的龙纹核桃悄然滑落，跌落到水沟里。
好半晌后，黄老爷发出一声悲鸣，“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全力杀了刘渊，何至于有今日之祸！”
二老爷黄永康是黄家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再加上花费大代价训练出的洋枪队全军覆没，黄家可谓是危如累卵。
当下刘渊打上门来，也不知道黄家能不能渡过这一劫。
“老爷，算上护院、仆役、盐工，还能调动两百人，有这些青壮在，加上易守难攻的院墙，应该能守两天。”
将黄老爷搀扶起来，老管家接着说道：“三老爷人在县城，要是能够说服县令大人，让他出兵解救，刘家不算什么。”
皇权不下乡，士绅豪强的权利急剧膨胀，即使如此，也不是官府的对手。
乐山县，仅仅只算绿营兵也有一千人，这还不算衙役、白役，要是县令李国栋号令全县，组织五千人的大军不是问题。
“对对对，还有县令。”
黄老爷喃喃自语，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神不再死寂。
只是县令大人出手可不便宜，他贪财的性格，谁人不知？黄家不脱一层皮，几乎不可能，想到这里，黄老爷的抠门性格一上来，又有些踌躇。
是要钱呢？还是要命？
对别人来说，命最重要，对黄老爷而言，钱和命一样重要。
府门前。
“阿姐，我带你回家。”
刘渊目光瞥向三丈外坚不可摧的包铁大门，摸着大熊猫柔顺的毛发，“阿宝，看你的了。”
像个肉团子似的大熊猫站起身来，巨大的阴影笼罩着刘渊。
在他的投喂下，天天一枚气血丹，管饱的凶兽肉，阿宝的身高从之前的八尺涨到九尺九，一股莽荒的气息笼罩方圆百丈之地。
肉乎乎的爪子拍在大门上，“砰”，巨大的碰撞声恍若晴天霹雳，传遍黄家大院。
门梁断裂，大门碎成一块一块的，挡在门后的仆役像是被大卡车撞飞，口吐鲜血，全身骨骼破碎，恍若破布娃娃一样躺在地上。
“大门破了，快跑啊！”
“好厉害的食铁兽，包铁的大门，一巴掌干碎了！”
恐慌像瘟疫一样迅速蔓延，喧闹的黄家大院此刻鸡飞狗跳，丫鬟、仆役像是没头的苍蝇，四处躲藏。
“程大哥，找到阿姐，别让人伤害她。”在阿宝的保护下，刘渊走进黄家大院，闲庭散步。
上一次，刘渊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低声下气“求”着黄员外，希望赎回大姐，而今他打进来了，看来还是打进来靠谱。
“放下武器，不杀。”
“负隅顽抗，杀！”
扣动扳机，一阵噼里啪啦的爆豆声时不时响起，富丽堂皇的大宅子硝烟弥漫，到处都是厮杀声，青砖黛瓦上沾满了血污。
影壁、抄手游廊、月亮门，一路前行，随处可见残肢断臂，匍匐在地的尸首。
天井院里。
“不是说能挡住两天吗？刘家子为什么这么快打进来？”踌躇不定的黄老爷顿时傻眼了，脑袋瞬间“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天要亡我黄家！
歇斯底里的一阵发泄，正堂一片狼藉，破碎的瓷器、玻璃铺满地面。
整了整衣裳，黄老爷突然平静下来，端坐在太师椅上，“管家，你也快逃吧，能逃一个是一个。”
“通过密道，去县城，通知老三，然后去成都，替我照顾好少爷。”黄老爷目光环视四周，充满留恋，一砖一瓦、一草一木，蕴含他一生的心血。
“老爷。”老管家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摸着包浆的太师椅，黄老爷自嘲地笑了笑，“生于斯，死于斯，铭于斯。”
本想成为黄家的奠基之人，族谱上单开一页，没想成为家族的罪人，致使黄家遭遇亡族之祸，三十年的基业，几代人的努力，一朝散尽。
他有何面目于九泉之下见黄家的列祖列宗？
“轰！”
心存死志的黄老爷打翻烛台，橘黄色的火焰蔓延开来，“毕毕剥剥”，横梁、木制家具剧烈燃烧，滚滚浓烟遮天蔽日，十里之外都可见。
“姓黄的，我大姐呢？”
找遍了黄家大院，就是没找到刘芷的踪迹，刘渊气急败坏冲进来，刚好看到黄老爷自焚。
冲天大火中，黄老爷端坐在太师椅上，哈哈大笑，“你大姐？或许在上海，或许在南洋，又或许在西洋。”
“谁知道呢！”
火焰从四面八方烧过来，黄老爷最后的声音传来，“想要找人，去奴隶殿吧！”
“奴隶殿！”
听到这个词，火海外的刘渊猛地想起半个月前，黑市上与他擦肩而过的诡异福船，旗帜上的骷髅图案在他脑海中闪现。
甲板上，上百位少女中，其中一个少女的身形隐隐与大姐刘芷重合。
十丈，仅仅十丈，却是天涯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