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黄昏。
“去咖啡馆，我们好好叙叙旧！”
“尝一尝舶来品，coffee。”
在同窗荣泽的极力邀请下，售卖剑齿虎皮毛后，刘渊登上荣家马车。
“哒哒！！”
清脆的马蹄声回荡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车尾位置，代表着荣家身份的三角旗帜猎猎作响。
将马车上的青色帷幔撩开一指宽，透过缝隙，精神力异于常人的刘渊很快发现不对，一个个身穿青色劲装的汉子对着马车指指点点。
他们手中拿着一张画像，随意一瞥，画像上的人物正是他自己。
“青衣，青衣会。”
自从出了荣记皮货行，刘渊就察觉到不对劲儿，如今一看，果然如此，“前些日子杀了青衣会的人，难道事情暴露了？”
这么快就暴露，刘渊有心理准备。
青衣会，乐山县唯一的帮会，会众将近千人，街面上的地痞流氓都归他们管，稍有些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们的眼睛。
要不是刘渊毁尸灭迹，将尸体抛入万丈悬崖，事情的真相早就查出来。
“到了！”
在刘渊思索如何应付青衣会的时候，时间转瞬即逝，一栋三层的西洋建筑矗立在西城，与周围的青砖黛瓦格格不入。
尤其是楼顶的十字架。
白色大理石堆砌而成，窗户上的玻璃绚丽多彩，拼成一个个好看的图案。
穿过旋转玻璃门，富丽堂皇的大厅尽收眼底，硕大的水晶吊灯晶莹剔透，与光滑的地板交相辉映，仿佛此地是东海龙宫。
靠着窗户坐下，一个身穿黑色燕尾服，戴着白手套的侍者迎了上来。
刚刚坐下的荣泽打了一个响指，轻车熟路地翻开菜单，“来两份哥皮尼咖啡，再来三份西洋甜品。”
待侍者走后，刘渊笑着说道：“看来这些日子，你没少来。”
“过几天，我就要离开乐山，前往上海。”
荣泽翘着二郎腿，神态故作轻松，“那里洋人多，我还不得早早适应洋人的生活习惯，听说咖啡是洋人的时尚饮品。”
听到这个消息，刘渊心中有些伤感，整个乐山县，他几乎没有朋友。
同窗考中秀才，基本上去了成都府，合得来的荣泽也要去上海，再次相见，不知何年何月。
沉默片刻后，刘渊挑了挑眉毛，“中了秀才，难道你不想中举、中进士？”
科举制度经过一千多年的发展，相关制度已经很完善，几乎没有任何空子可以钻。
中了秀才后，想要中举就得前往户籍地所在的省城，参加乡试，不得异地参考，这是为了保证科举的公平性。
乡试三年一次，一般在子、卯、午、酉年举行，考期多在秋季八月，所以又称“秋闱”。
成都府与上海，一个在西，一个在东，两地相隔十万八千里，通过浩瀚的长江水系联通，即便乘船也要好几个月。
也就是说，荣泽前往上海，基本上代表他放弃科举考试，放弃经营仕途。
“朝廷都败了，科举还有什么意义？”
“夫子说过，师夷长技以制夷，想要打败西方列强，重回强国之列，前往海外留学才是最好的选择，可惜家父不同意，我也只能去上海。”
胖胖的身体陷入沙发，好似鸵鸟，此刻的荣泽不复之前的神采飞扬，眼睛里透露着一股颓废。
第一次败了，还可以找各种理由安慰自己。
直到第二次战败，英吉利、法兰西的军队直逼京城，几千年的文明自豪感随着圆明园付之一炬，所有人都知道天朝上国的梦该醒了。
只不过有的人装睡，有的人试图救亡图存，荣泽就是后一个。
“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右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刘渊重重点头，“加油！我支持你！”
五千年未有之大变局，要不是刘渊有金手指，说不定他也会去上海，去西洋诸国。
站起身来，刘渊神色凝重，“跟洋人打交道，可以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他们不是一个整体，也没有想象中的可怕。”
“英吉利为了霸主地位，长期施行大陆均衡政策，法兰西强，就支持普鲁士；普鲁士强，就支持法兰西。”
“远离欧洲本土的北美洲，南方奴隶主与北方的工厂主矛盾重重，双方几乎要刀兵相见，估计明年就要打起来……”
蓝星历史跟前世地球差不多，有九分相似，只是加入超凡力量。
为了不使荣泽两眼一抹黑，上当受骗，作为他的好朋友，刘渊结合这辈子知道的西洋历史，有选择性地说出一些。
二楼对面的包厢内。
一袭红衣的少女双手撑着下巴，眼珠子骨碌碌转动，“灵儿，你去过西洋，他说的是真的吗？”
悄然放下手中的咖啡，白衣少女眉头微蹙，思索片刻后，不由得点点头，“他说的基本上吻合，至于美利坚合众国要内战，这不可能吧？”
红衣少女呵呵一笑，“他肯定是瞎猜的，或许是道听途说。”
“一个偏僻之地的少年，又没有去过海外，他怎么知道西洋的国情、政策？难道生而知之？”
顺着窗户间的缝隙，白衣少女望着侃侃而谈的少年，心中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刘渊不是瞎猜的，这些独到的见解应该是他自己想的，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他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一个有趣的少年。
楼下大厅。
“先生，你们的咖啡。”
浓郁的咖啡味萦绕在鼻尖，很是醇厚。
荣泽端起咖啡，皱了皱眉头，“这个咖啡闻起来挺香的，就是味道很苦，也不知道洋人为何喜欢喝咖啡。”
望着五官挤成一团的荣泽，刘渊点漆般的眸子闪过一抹促狭之色，“咖啡不是这样喝的，要加糖，加牛奶，中和里面的苦味。”
说着，刘渊亲自动手，切下一块方糖，再加入新鲜的牛奶，一杯咖啡才算成功。
此时此刻，在外人眼中，荣泽是土包子，刘渊才是洋包子。
“啊！还要这样！”
荣泽恍然大悟，眼睛瞪得圆圆的，“我还以为糖、牛奶是事后吃的，去除嘴巴的苦味。”
回想起前些天侍者怪怪的眼神，他脸色红红的，像猴子的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