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一看着这些蒙面壮汉缓缓逼过来,也不惧怕。
对吴京道:“先生且在一旁歇着。”
吴京愕然,“你这是……”
陈大一笑道:“吴先生多次提醒,晚生深以为然,世间人心险恶,尤其是一些被宠溺坏了的公子哥儿,不知天高地厚,所以晚生有所提防。”
对着黑暗的深巷喊了一声:“濮兄!”
里面响起一声爽朗的回应,“来了!”
便见一身劲装的濮封胥负剑从黑暗中走了出来,身后跟了三个身材彪悍的护院。
人不多,只有三个。
但三个人手持朴刀,面无表情,脚步沉稳。
竟有一种萧杀的压迫感!
濮封胥丢了一把朴刀给陈大一,“果然,还是我那在军中的叔父说得有道理,和读书人讲不通道理的时候,其实可以讲讲刀剑!”
和陈大一并肩而立,缓缓撤剑,“来来来,今天不弄死我,我就弄死你们!”
侧首,一脸天真,“那日你竟敢大言不惭的说可以一个人弄翻松溪三郎君么,想来是有点真本事的,咱俩先去试试他们的斤两。”
要不然我能和你臭味相投?
陈大一:“……”
猪队友啊!
在前来桃夭坊的时候,让府上的奴仆去给濮封胥送了封信,请他晚上带点人埋伏在桃夭坊,事实证明了自己的先见之明。
但低估了濮封胥的武将雄心。
他还真以为凭自己两人能干翻一群山贼土匪啊?
得了,现在不是埋怨的时候。
捋了捋袖子,“你叔父说得有道理,道理讲不过,那咱们就只有略通拳脚了。”
大吼一声,“醉里挑灯看剑啊!”
和濮封胥嗷嗷叫着扑了上去。
倒是不信了。
这世间拿钱办事的人中,还有不怕死的。
实在打不过,还有濮封胥带来的家仆嘛,仅仅是三个人,就能给人一种萧杀压迫感,估摸着老兵退下来,濮家人给了他们安置了个护院的营生。
吴京此刻已经退到马车后,颇为震惊。
猜到了有人要下黑手。
但没想到竟敢如此猖狂。
他这个秀里吴氏的当家人还在陈大一旁边,这些人也敢下手,让吴京也弄了个措手不及,他原本以为,最多也就趁陈大一落单的时候动手。
低估了陈昭和章恽这些人的纨绔和无知。
确实有些无知者无畏了。
今夜之后,秀里吴氏肯定要找某些人说道说道,此事建安县衙、建州州衙,甚至节度使府的吕守志也别想独善其身。
七八个蒙面壮汉身手都不错。
但面对的是乡绅士族,这些人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惧怕,毕竟他们能在建宁军存活下来,少不得要和乡绅士族打交道。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乡绅的钱如数退还,百姓的钱三七分账。
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乡绅大族。
朝中有人,在地方上又养了一大批护院壮丁,甚至有的还把家族群修成城楼的模样,山贼土匪根本攻不破。
所谓打家劫舍,也就抢抢普通百姓。
因此看见濮封胥和陈大一手持刀剑嗷嗷叫着冲上来,他们又不敢下死手,再被濮封胥带来的三个护院死死的盯着,越发惊恐。
濮封胥比较讲武德。
和陈大一冲入人群后,他背上挨了两闷棍也没怂。
手中长剑舞得那叫一个洒脱。
陈大一比较滑溜。
他知道自己不是专业的,以前练的也是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更别说用刀了。
因此只是虚张声势,尽可能的游走。
给濮封胥当个辅助。
所以两人很快就被敲得鼻青脸肿,三个护院实在看不下去了,自家小郎君确实有点本事,但陈家小郎君嘛……
反而是拖累。
忍无可忍,三人上前。
局势顿时一边倒。
七八个黑衣蒙面人一看形势不对,喊了声风紧扯呼跑了。
濮封胥用长剑驻地,大口喘息着,挥开搀扶他的护院,“丁叔我没事,这点小蟊贼,还不放在眼里,没杀尽兴呐。”
姓丁的老卒哭笑不得。
小郎君也是个死鸭子嘴硬。
陈大一龇牙咧嘴的揉着后背,被敲了一闷棍,火辣辣的痒痛,闻言乐了,“也没人拉着你的脚,你去追啊!”
濮封胥怒视他一眼,“陈兄,我是为你挺身而出,你良心呢?”
陈大一哈哈大笑。
濮封胥也不和他胡闹了,直起身,对姓丁的护院道:“丁叔,现在已经关了城门,这几个人在城里肯定有落脚之处,你去找一下,若是找到了——”
看向吴京,“通知吴先生即可。”
长剑归鞘,对吴京作揖为礼,“晚生鲁莽之举,让吴先生笑话了,还请吴先生不要告知祖翁,否则晚生又少不了一顿鞭打了。”
吴京温和的笑着颔首,“贤侄剑底生霜,既有士子儒雅,又有武将豪情,将来必成大器,令祖翁知晓今夜之事,必然赞叹贤侄之意气,何来的鞭打之说。”
濮氏门风尚武。
濮剑如果不是小时候身体不好,也去了军队之中,哪会通过举荐去当一辈子的知县。
毫不夸张的说,整个福建路的厢军,濮家都能说得上话。
继续笑道:“今夜之事,最后恐怕还是得麻烦你们濮氏的人去收场。”
必须以儆效尤。
告诉那些城外逍遥的山贼土匪,你们可以拿钱办事,但绝对不能越过了底线,乡绅士族是你们不能触碰的逆鳞。
毕竟这是盛世,不是乱世。
乱世时,乡绅士族对土匪山贼还有几分忌惮,可盛世之下,土匪山贼的存在,不过是乡绅士族获得利益的筹码之一罢了。
濮封胥脑壳疼,“只怕此事一了,这福建路也没在下的容身之所了。”
吴京心中一动,呵呵一乐,“倒是巧了,陈大一也要去杭州,你可以跟随着一起,你俩一文一武,恰好是游学的最佳搭子。”
濮封胥眼睛亮了,“再说再说,祖翁不见得能同意。”
压低声音,“吴先生,你觉得是谁?”
吴京沉默了一阵,“都有可能,不过这些山贼土匪能潜伏进建州城内,显然还有一些人默许了,不然怎么可能。”
一群土匪进城,仅靠乡绅士族的操作,难以瞒过官府。
所以肯定有官府的影子。
又笑道:“这些事轮不到你们年轻人操心,放心交给某和令祖翁便是,势必会讨要一个说法,我秀里吴氏岂能如此让人欺凌!”
什么时候,秀里吴氏的面子这么不值钱了?
实在不行,修书给大兄吴育。
大宋副相参知政事的面子,在建宁军难道不够分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