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争雄 第7章 一意孤行

作者:大王再冲一次吧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06-15 11:18: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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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住在城里的“狱卒”六镇鲜卑,还是住在城外的柔然、高车、中原流放犯的后代都是非常熟悉兵民合一的体制。如果能有效依托北魏的体制,要将他们组织起来并不是什么难事。

经过前几日的会议,卢喜、乐举诸人摇身一变成为了都督府的属吏和实际掌控人。

他们在简单向镇民解释原委打出“清君侧靖国难”的旗号后便以都督府的名义,要求怀荒所有镇兵牧民以户为单位充入军中,每户出一男子为正兵,其余十五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男子为辅兵,原来就在镇中当兵的就尽量以原先的编制为准,再由都督府诸人分别点选、组织自己的人马。

在快速的动员组织后,都督府组织起了四个军,分别是:

前军贺赖悦部,约四千多人,主要以贺赖家的旧属为军官,城外细民为主力。是五军中人数最多的,远远超过了一个军的编制。所以实际上贺赖悦干脆任命了四个属下为军主,分别统领一部分人马。

左军丘洛跋部,近四千余人,规模仅次于前军。这是因为丘氏本来就是山北游牧的胡人之后,在设立六镇后其族人仍然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依靠血缘和族属保持了松散的组织。左军这些人基本上就是以丘氏族人为主力,辅以笼络来的城外细民。由于人数也不少,丘洛跋也任命了族中子弟为军主帮助统领队伍。

右军徐颖部约两千人,但细论实力其实丝毫不下与贺赖悦或丘洛拔。因为徐颖祖父当过怀荒镇将,在镇里多少有点故旧根基,所以他能笼络的都是城中镇兵、官差,本身就具备了完整的军事编制。而且当日大乱之时,徐颖选择的是先占有武库,所以此部兵器甲仗最为齐备。由于人数不多,徐颖就自任军主,再提拔几个亲旧填充幢主的空缺。

剩下的则编制为乐举直接统领的中军,三千多人而已,但是论文化水平和单兵实力则是第一。

乐举拉上慕容武和卢喜,他们几人都扎根官寺、军队多年,几乎大部分镇中吏佐都投靠了他们,光这些人就有近五百家【注1】。

此外在六镇社会武力就是一个人威望的通行证,乐举向来弓马便熟,在镇兵中威望不低,而且当日造反也是乐家兄弟起的头,所以还有不少镇兵和细民脱离原有的组织加入了乐举的中军。

“以上合计一万四千余户,正兵一万五千人不到,其中着甲的约有两千。另有战马约七千匹、牛三千头、羊四万只。”卢喜放下账簿,连连摇头。也难得他这么快就清点出各部人马和库存的物资。

“怎么会差这么多!”徐颖自小生活在怀荒,对镇中人口数很是熟悉。

“是统计不全还是城外镇民逃散了?”乐起也询问道。

“正如二郎所言,一来短短五六天时间,确实难以收拢镇外的牧民,所得的牛羊马匹也大多是鸳鸯水两岸所圈养的。二来自当日乱起,尤其是城外的牧奴逃散的最多。”

“可我记得家兄讲过,怀荒镇有兵户三千、牧奴五万,这也拢共不到三成。”

乐举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解释道,“二郎别忘了之前阿那瓌之乱,蠕蠕人可是裹挟了不少牛羊人口走的!”

“你们几人怎么还在这里?”贺赖悦推门而进,嗓门大的连瓦片似乎都在震动。

“我派出去的哨骑回报说,库莫奚人的前锋已经游牧到了鸳鸯泺,草草看了下差不多三千人!”

贺赖悦一屁股坐在卢喜面前,抱怨道:

“要不是咱们这大都督派人报信,他们还来还不会越过御夷而来。”

他说的是六月初十那天,于景被请愿的镇兵吓到,又不愿只依靠达奚氏镇压,所以派出信使请库莫奚人相助的事情。

库莫奚有时候也简称为奚,几百年前和契丹人一样都属于鲜卑宇文部的别部。

十六国时期宇文部被前燕慕容皝所灭,库莫奚和契丹人的祖先逃到千里松林、弱洛水(饶乐水)一带。其中住在西边的五部库莫奚自被道武帝征服后,时而遣使纳贡时而叛乱劫掠,直到二十年前先帝(宣武帝元恪)允许库莫奚来边境上交易互市才将战火逐渐平息。

乐举按住愤愤不平的弟弟,命他向贺赖悦递碗水并示意贺赖悦稍安勿躁,

“跋弥兄,就算于景不去报信,库莫奚人看到蠕蠕人回漠北之后,自然也会打怀荒镇牧场的主意的。我记得老人说过,五十多年前库莫奚就曾绕到怀荒这边来劫掠。而且十年前库莫奚就游牧在御夷故城和御夷镇候卤城了,咱俩从前也去侦察过的。”

他所说的御夷故城、御夷镇候卤城和当前御夷镇的治所是三个地方。故城在后世所称的闪电河(滦河上游)边上,五十多年前就因为库莫奚的骚扰而废弃。

三十年前孝文帝亲政后又将闪电河源头的候卤城改称为御夷城,不过不久后也废弃了。

所以只好又在南边沽水和大谷水交会处、原先赤城镇北边不远处新修了一座有着南北两个子城的新御夷城,并将赤城镇民一同迁徙过去,合并称为御夷镇。

这些掌故贺赖悦自然是清楚的,他把乐起递来的水一口气喝光仍不觉过瘾,便伸手又让乐起再倒一碗,接着说道:

“库莫奚人的想法和咱们差不多,前些年设立的御夷镇城高池深、位置险要,正当居庸关的北面,打御夷镇太难了,所以这倒打起了咱们的主意。现在又游牧到鸳鸯泺,这要是不把库莫奚人收拾了,不管咱们是去柔玄还是去御夷,一路上都在他们的监视下。咱们人马虽不少,但是茫茫草原上突然被袭击可打不过他们。”

贺赖悦抹了抹嘴巴,对面前几人接着说道:

“所以我来是告诉你们一声,我已经召集了本部人马,这就出发给库莫奚人一个下马威,你们就守好城池家当,小心他们绕道偷袭。”

“啊!?”

其余几人往门外探头一看,不知何时官衙外的大街上已经挤满了跨刀骑马的人群,而且还立着不少旌旗。细看之下果然全是贺赖氏的旧属门客和这几天新任命的军官骨干,全都直直地看向衙内。

乐起心里一惊,暗道人马的聚集果然能带来权力和野心的膨胀。

这几天投入贺赖悦麾下的镇民越来越多,于今占了总兵力的四成,这贺赖跋弥说话行事也越发的肆意起来。看样子贺赖悦对之前会议的结论还是有些不满,凭啥卢喜当长史、乐举当司马,自己却仅仅是个板授的将军呢?

既然你乐大郎说现在进入了乱世,这乱世不就是谁手底下人多谁说了算吗。

“跋弥兄弟切莫冲动!咱们之前说好了的,等整兵完了再诱敌深入,解决了库莫奚人的威胁就往柔玄去的。”

卢喜不免有些心急,好不容易搭起来的伙子,还没开张就有分崩离析的苗头。

“卢长史别把我当成胡洛真那种莽夫,我是有打算的。”

贺赖悦起身招手,门外一人抱着一具盔甲进来帮着他穿戴,

“首先,库莫奚人就呆在鸳鸯泺就能看死咱们,马上入秋了,没了鸳鸯泺的水草咱们也养不活那么多牲畜。其次,城外的牧奴本就逃散的多,要是等到库莫奚人真的到了城下,人心未免浮动,队伍也没法约束。而且城中没多少粮草,填饱肚子全靠城外圈养的羊群,要是库莫奚人不攻城只是劫掠就走又如何?”

贺赖悦紧了紧腰带,抱着头盔继续说道,

“我的哨骑说了,目前到鸳鸯泺的库莫奚也就三五千落,趁他们远道而来,立足未稳,地情也不熟悉正好迎头而上打个措手不及。”

卢喜见贺赖悦说的头头是道也不好反驳,只好捅了下乐举。

“那跋弥兄弟你跟丘洛跋还有胡洛真、徐显秀他们通过气没有。”

“反正你们好的穿一条裤子,这不就是跟你们就够了嘛,一会你们见到他跟他讲一声就行。”

贺赖悦说罢转身就走,留下三人面面相觑。

“他是怕去晚被丘洛跋抢了先!”卢喜看着贺赖悦的背影无奈道。

“那卢长史不劝劝他?”乐起没好气的说道,“他要是败了这城里人心恐怕立马就要动摇离散!”

“劝的住贺赖跋弥也劝不住丘洛跋。这两天他们收拢的本来大部分就是城外的牧民,他们肯听咱们的,手底下的人也不会白白放着库莫奚人占着鸳鸯泺不管。”卢喜耸了耸肩膀,“何况我觉得他说的也有点道理。”

乐起听到此话差点没被口水噎住:“要是这回贺赖跋弥赢了,以后还有谁能约束得了他。”

夏至的夜晚,闷热的东南风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肆意地在怀荒草原上挥舞着,风中还夹杂着些许沙砾,似是它不甘寂寞而随手撒落的碎屑。天空中,明月高悬,宛如一盏巨大的银灯,将清冷的光辉倾洒而下,映照出如鱼鳞般层层叠叠的云层,那云层在月光的轻抚下,泛着微微的光晕。这天象预示着,明日依旧会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

贺赖悦静静地站在马下,身旁围绕着家族子弟以及几个心腹军官。他的目光犹如深邃的幽潭,久久地凝视着远处已经沉睡过去的鸳鸯泺。鸳鸯泺在月色的笼罩下,似乎在对即将到来的风暴浑然不觉。

今日早些时候,贺赖悦向卢喜等人通告了他那精心谋划的袭击位于鸳鸯泺的库莫奚前锋的计划后,便毫不犹豫地立马动身出发。对此贺赖悦既是无奈也是决然,鸳鸯泺到怀荒镇的直线路程不过五十多里【注2】,这个距离就算是步行一天也能走到。

换句话说,那些骑着高头大马的库莫奚人此刻几乎已经相当于兵临城下了,更何况鸳鸯泺一直都是怀荒人必需的牧场,所以现在哪里还容得下他有丝毫的时间去商量、去犹豫呢?当然即便是贺赖悦自己也不得不从心底承认,他渴望着能够赶在其他人,尤其是乐举之前打一场漂亮的胜仗,让自己的威名在这片土地上彻底传开。

可他究竟凭什么如此笃定,坚信自己一定能够赢得这场战斗呢?贺赖悦缓缓地扭过头,看向身后那一群熟悉身影,身旁的亲信们见状,也不由自主地随之转过身去。

就凭他贺赖氏多年在怀荒镇积攒下的家底和人望、就凭他悄然来到此处,而库莫奚人依旧毫无察觉!

自接到哨骑的汇报后,他便点齐本部人马,为此白白让丘洛跋有机会收拢了更多的城外牧民。但贺赖悦深信,这一起都是值得的。这些跟随他的人皆是怀荒镇真正的武力精英,他们装备精良又获得了府库中的盔甲兵仗,绝非一般的牧子能够相提并论。只要此战能够取得成功,那么整个怀荒都将会以他马首是瞻。

贺赖悦的视线再次缓缓地转回鸳鸯泺的方向。令他振奋不已的是,他的此前判断并没有错。正如他向乐举和卢喜等人解释的那般,库莫奚人的前锋不过三千人,他们的帐篷稀稀拉拉地随意扎在草原之上,仿佛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毫无防备之心,就连战马都解下缰绳,自由自在地在鸳鸯泺边吃着一年之中最肥美的水草。

“大哥,我回来了!”贺赖悦的族弟贺赖突弥如同一只敏捷的野兔,从小丘之下迅速地冒了出来。他的脸上带着些许兴奋与激动,声音中却又刻意压低着音量,生怕惊扰了这夏夜的宁静。“我已看清楚,库莫奚人没什么防备几乎都睡下了,大哥,下令吧!”

“上马!不得呼喊,不得下马取首级,所有人跟着我,只管放火,把他们往东边赶!”贺赖悦压抑许久的激情终于在这一瞬间如同火山喷发般忍耐不住,他猛地一抬腿,翻身上马,那骏马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心中的急切与豪迈,便向着山下如离弦之箭般冲了下去。

注1:北魏大臣源怀巡行六镇时曾上表说沃野镇“自将以下八百余人....请主帅吏佐五分减二...”,作者偷个懒就用这个数据。

注2:北魏一里约576米。《魏书・冯太后传》记载永固陵规制为坟广六十步,经考古发掘测量 117米,合步长 1.95米。古以六尺为步,折合尺长应为今 0.325米。按此尺长计算,一里 300步为 576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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