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伟邦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微微一哂,连连摆手:
“岳掌门一番心意,秦某心领。只是圣教十位长老英灵在此,我一个后辈,怎敢轻易惊扰?”
只怕去了就步十长老后尘。
何不同闻言,发出一声嗤笑,那笑声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
“既然长老不敢进洞,那便请上玉女峰,到我有所不为轩奉茶如何?”
他摊开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目光扫过秦伟邦,又扫过他身后黑压压的人群。
“总不会,这光天化日之下,这么多好汉在侧,秦长老也不敢上我玉女峰吧?”
激将法对秦伟邦这种长老当然没什么用。
可他身后的绿林头目们可没他那么多心思,一个个交头接耳,早已按捺不住。
“上山!上山!在山道上喝风,哪有在大殿里喝茶舒服!”
“就是!这岳老儿都服软了,咱们怕个鸟!”
“听说令狐冲酒量不错,我早就想和他比比了!”
秦伟邦听着身后的鼓噪,只觉得一阵心烦意乱。
他一咬牙,做出了决定。他指着身后的人群,大声下令:“留一半的头领,带三百弟兄,随我上山!其余人,在此地待命!”
命令是下了,可这些刀口舔血的绿林好汉,哪个是肯吃亏的主?
能做到令行禁止也不至于成为绿林好汉。
一半头领嘴上轰然应诺,身子却一个比一个灵活,趁着人群骚动,悄悄往前挤,都想混进上山的队伍里。
在他们看来,华山派已经彻底怂了,上山就是接受款待,分润好处。留在这光秃秃的苍龙岭下吹冷风的,才是傻子。
何不同站在高处,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整个队伍分成三部分,一同向着金锁关上方的玉女峰走去。
秦伟邦贴着何不同走在队伍最前。
在他身后,两名教众夹着一名华山门人,拍成十行,整整齐齐地走着。
在后面就是闹哄哄的一群绿林。
黑压压的人群,如同蠕动的长蛇,经过了光秃秃如在长龙脊背上的苍龙岭,缓慢而嘈杂地通过了险峻的金锁关。
待所有人都踏过了那道天险,走在队伍最后面,一个穿着绿林衣衫,毫不起眼的人,突然停住了脚步。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子,吹亮了,将那跳动的火苗,凑近了关隘石壁上一处不起眼的引线。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瞬间吞没了山上山下所有的声音!
金锁关,那不知屹立了多少年的雄关,在剧烈的爆炸中轰然倒塌!
苍龙岭最后一段山路随着金锁关一同崩塌!
自古华山一条路。
玉女峰,彻底与山下隔绝!
五岳最强绝学之奥义,从来不在石头,而在封堵!
秦伟邦骇然回头,看到的只有一片滚滚的烟尘。
烟雾之中,一道身影如离弦之箭,不退反进,朝着山下冲去。
狂风吹开他散乱的发丝,漏出一张稚气未脱却满是刚毅的脸。
此人正是英白罗!
他根本就不在那十个“献宝”的弟子之中!
从一开始,他就穿着绿林的衣衫,悄无声息地埋伏在金锁关内。
他混进那些争先恐后过关的乱哄哄的人群,亲手点燃了何不同在这一个时辰里埋下的,华山平日里通知同门用的烟花爆竹近一半存货!
英白罗的身影穿过烟尘,手中长剑如白虹贯日,直扑山下那群因爆炸而阵型大乱,惊魂未定的七百喽啰……
“岳不群!”
秦伟邦的怒吼卡在喉咙里,变成了惊骇的嘶鸣。
何不同像是没听见,脸上紫气翻涌,迅速与秦伟邦拉开距离,冲进了夹着华山门人的魔教教众当中。
双掌翻飞,三名反应不及的教众被他一掌一个,拍得筋断骨折,惨叫着滚下山崖。
“动手!”秦伟邦又惊又怒。
可已经晚了。
就在何不同动手的同一瞬间,令狐冲也动了。
看守他的两名教众只觉得咽喉一凉,已经就此了结性命。
“噗嗤!”
令狐冲反手抽出短剑,不理会倒下的尸体,已欺至另一名教众身前。
秦伟邦反应过来,怒吼着一掌拍向令狐冲后心。
可何不同已经身形回转,化解了秦伟邦这含恨出手的一招。
华山众弟子在爆炸响起时,并没有尝试袭击教众,只是立刻脱离掌控,越过人群山上撤去。
“想走?”秦伟邦怒不可遏,可华山路窄,令狐冲与何不同一左一右,全力阻拦,将山道卡得死死的。
他手下那十几个精锐根本无法分进包抄,只能眼睁睁看着华山弟子迅速冲到一处稍微宽敞的平地。
他们迅速拾起早已摆放在这里的长剑,还给何不同与令狐冲一人扔了一把,之后站成半圆,圈口对着山下。
如果何不同与令狐冲扛不住了,冲过来的任何人,都要面临他们十人的合击!
他们身后的山道上,隐隐还有一队一样站位的华山门人!
“秦长老,”何不同长剑一横,拦住去路,
“你说劣徒白罗下山召集那些有内力的农户,能不能及时疏散百姓,免遭那没了头领的七百好汉屠戮?”
“不对啊,师傅。”令狐冲笑道,
“那帮碎催没了头领,说是一盘散沙都抬举他们了,我看是一滩稀屎。如何能是同仇敌忾的青壮们的对手,哪还用疏散!”
“岳不群!”秦伟邦气得浑身发抖,“老夫要将你碎尸万段!”
秦伟邦胸口剧烈起伏,双目赤红,死死盯着何不同。
“你就算把我们都杀了,也下不了山。”何不同好心提醒道,
“等你们把这路修好,左盟主的大军也就到了。到时候被围在山上的,可就是你们了。”
“岳不群!你以为这点人,能守得住玉女峰!”
秦伟邦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守?”令狐冲接口道,
“为什么要守住玉女峰?”
令狐冲咧嘴一笑:
“这会儿功夫,我师娘应该在点火烧粮食了。”
“我们没打算守住玉女峰,我们守到粮食被烧光就行了。”
“至于山下那没人领头的七百杂碎……没了您老镇压,自有白罗联络同道们拾掇。无瑕给你们送粮食!”
“玉女峰上什么吃的都没有,饿死之前你们修不好路,援军来就是给你们收尸的。”
秦伟邦闻言怒喝一声:
“孙香主,史香主,立刻随我攻山救火!”
身后绿林队伍中当即窜出二人,一人手持护手双钩,一人抡着八角铜锤,抢到秦伟邦身前。
秦伟邦身后,两名手持长戟的日月教教众踏前一步,向着令狐冲二人远远刺来……
魔教长老办事,怎会不带帮手!
苍龙岭,英白罗冲得七百喽啰人仰马翻,突然一人抢到路中。
英白罗一剑刺去,只听“当”的一声脆响,剑尖竟被那人胸口肌肉弹开,震得他虎口发麻。
“岳掌门。”秦伟邦咬着牙冷笑,“你说我手下横练功夫了得的薛香主,能不能挡得住高足……”
与此同时,玉女峰上。
宁中则手持火把,面沉如水。
她身后,岳灵珊与众女弟子,人人手中也擎着燃烧的火把。
爆炸声传来。
“当生则生,当死则死!”
宁中则的声音没有一丝颤抖,
“烧了这里,就去金锁关,与你们师父、师兄,共存亡!”
“谁要是害怕,就带着粮食去东峰,烧毁栈道还能撑到援军来。”
“弟子不走!”
众弟子齐声答道,声音里带着哭腔。
岳灵珊看着这片自己长大的地方,看着那熟悉的屋舍,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
她举起火把,正要和母亲一同掷出。
破空声突然响起,一根木棍不知从哪飞来,击落了众人手中的火把。
“放炮仗吵老人家休息也就罢了,你们居然还想烧房子?”
“年轻人讲点武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