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斐迪南和两位主教今天的“议题”并不是专注于布拉格那边的应对之策——虽说那边贵族的反心已经出现,但总还是没有做出太出格的事。
斐迪南强行把这次会议拉到布拉格这边,正是为了让帕兹曼尼和克莱斯尔相信一件事,或只是单纯开始怀疑——斐迪南或许,真的得了“神启”。
这正是斐迪南在刚刚的十几分钟内想到的计策——在布拉格掷出窗外事件的信息传到普雷斯堡前,抢先一步将这些话说出来。
接下来的半分钟内,厅内陷入了沉默。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开动——他们三个都等待着斐迪南所说的那个人的到来。
“咚咚咚……”门外传来敲门声,随即一名信使将门半开,探入半截身子,低声禀报道:“斐迪南殿下,有维也纳急报。”
那人身穿褐色的外袍,是枢密院的快马使者,专门执行公务性传递任务。
斐迪南抬了抬手,示意他可以进来,门随即打开,那人也快步走入。
他深深躬身,行了一个礼,双手将信函托起,低声道:“殿下,来自维也纳的机密通报。”
这是最高等级的枢密快信,印有枢密院徽章的封蜡,优先级不下于战报,基本上可以理解为是中国古代王朝的“八百里加急”。
不过,斐迪南却并没有急着接过那人手中的信件。
相反,他连身都没有转,还是看着帕兹曼尼和克莱斯尔,只不过说话的对象变成了那位信使。
“天主已经在我的梦境中预示了你的到来。布拉格之事,我亦已知晓。”
他语调平缓,字音圆润,话中也没有半点迟疑。
而他说的那句拉丁语中,不仅没有德意志贵族说拉丁语时常见的“c”发“k”音,甚至连句尾的鼻音都没带。
这句拉丁文仿佛摒弃了一切杂质,只剩下了意大利式修道院特有的纯净节奏。
当然,这并不是斐迪南原本的记忆带有的,而是他在一次次阅读文献时,加上对当时教廷拉丁语的研究时练就的。
身旁的信使顿时愣住了。
他抬眼看着斐迪南,那一瞬间,他的目光像是在寻找旧日熟悉的皇储,那个他经常见到的斐迪南的神情,但却发现眼前之人已与上次见面时判若两人。
“好了,现在,让我猜猜……”斐迪南还是没有拿过他手中举着的信。
“你送来的信中,写的是布拉格的‘第二次掷出窗外事件’。”
“正如两百年前的胡斯派一样,新教贵族们这次也将帝国大臣从布拉格议事厅二十米高的窗户上扔了出去。”
“但是,那三位却只是受了轻伤。”
“我说的对吗?”斐迪南到现在才转过身,看着那位信使,摆出一幅成竹在胸的架势。
那人将头压得更低了,声音也开始颤抖:“您……您说的……完全正确。”
“布拉格那边,确有其事……”
直到这时,身后的克莱斯尔和帕兹曼尼的神情才有所变换。
他们或许本以为斐迪南这是为了快速获得克莱斯尔的支持,在胡编乱造,在乱搞。
但是现在,当真相摆在他们眼前时,他们便不得不承认,斐迪南所说的,或许真的所言非虚。
不过,相较于帕兹曼尼的震惊,克莱斯尔的表情里,明显带着更多的担忧。
若是布拉格真的发生这种事,那群新教徒的做法便是与帝国宣战无异,他所费尽毕生心血保持的表面上的宗教和平怕是也要不复存在了。
眼见着两位的表情已经松动,斐迪南才继续追进:“现在,我会将这封信打开,请你将信中内容完整的念与我与二位主教大人听。”
“是。”那人也不敢问斐迪南究竟是如何知道布拉格那边发生的事的,只能跟着斐迪南的要求走。
随后,斐迪南叫来侍从,将小刀放在了一旁,等人走远后亲自前去拿了过来。
他将信件上的火漆拿拆信刀拆开,随后将里面装着的信件取出,递给了信使。
那信使将信打开,随后开始读了起来:“1618年5月26日,书于维也纳霍夫堡……”
……「见作品相关」
他每读一句,心里的敬畏之感就多一分。每读一句,声音就压的越小一些。
而在斐迪南身后,两位主教的表情也随着信使读出的内容变得愈发夸张。
信件一读完,克莱斯尔就走上前,先斐迪南一步将那信件拿了过去,然后仔细读了起来。
直至那时,他的内心还留存着一些不相信。
不过,他的心中已经种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斐迪南,或许真的是受到了“神启”。
帕兹曼尼走到斐迪南身边,先朝他行了个礼,随后才聚在克莱斯尔身边,一起读起了信件的内容。
这并不是出于对于维也纳派来信使的不相信,而是斐迪南预言这封信中内容的事,太过神奇,以致于他们还是想要亲眼看一下这封信的内容,试图找出一点斐迪南说错了的地方。
可惜的是,他们失败了。
斐迪南方才所说,除了那三位是怎么在从二十米高的窗户外摔下去的和事实不同之外,其他竟真的和信中所述毫无偏差。
更别说,斐迪南“说错”的地方,还是因为他看到是天主降临,将那三个人托了起来。
这不仅不是可以供两位主教反驳的地方,事实上,它甚至加强了这故事的可信度。
毕竟,除了“神启者”,其他人根本见不到天主。
总不能说天主不存在吧?
(PS:历史上,天主教对此事的定性就是他们三个被天使托了起来,所以没有受伤。但是,这毕竟是发到位高权重的人手上的,细节还是完全真实的。)
就在这一两分钟的沉默里,帕兹曼尼脑袋一转,迅速想到了一个能让自己利益最大化的应对。
他轻轻拍了一下信使还在微微颤抖的肩膀,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开。
等那人离开后,帕兹曼尼在胸前画个十字,随后默念了一段祷告词。
随后,他当机立断,表达了自己对斐迪南的支持:
“若此真是上主旨意,我愿助您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