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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齐格蒙德与那些贵族的会面进行的同时,斐迪南也接见了一个……特别的“客人”。

“斐迪南大公殿下,”一个侍从敲了敲门,走了进来,微微颔首后向斐迪南报告道:“您的儿子想要见您,他已经在候客厅待着了,您要召他进屋吗?”

侍从这一段话打断了斐迪南的思绪,不过他并没有感到愤怒,也没有感到太过不安,只是点点头,表示同意后,便挥挥手将侍从打发走了。

大门关上后,斐迪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了东边的窗户前,静静地望着远方,欣赏着上匈牙利的风景。

窗外,是沿着多瑙河南岸缓缓铺展的山谷地带。远处山势不高,线条柔缓,自南往东北方向延伸,在一个个山谷中铺满着一个个低矮的村庄、灰白色的教堂塔尖和不断冒出袅袅炊烟的烟囱。

普雷斯堡的城垛下方,能望见旧街区的屋脊线,木梁屋顶错落交叠,颜色不一,早些年修补过的瓦片尚能反光,较暗的一排沿着城外小路延伸,直至河湾边陲。

河对岸则是一片低洼湿地,此刻正有几头牲畜在靠近水源处停留,放牧者背对着城墙,手中拿着一根细长的棍子。

斐迪南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看着那一整片地势向下的坡地,直到地平线尽头的那道微微起伏的林带。

但是,当战争真正打起来时;当加博尔的军队越过蒂萨河、越过上匈牙利边界、真正兵临城下时:那些房屋是否还能完好无损的矗立在那里?

那些教堂是否还能挂着天主教的标志?

那些正在水边行走的人是否还能如今日般,站在水面前,悠哉悠哉的散步?

他不是第一次问自己这个问题。

他不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

但他知道——战争一旦开始,便不会草草了事。

当两方都为了自己的生死存亡而争斗时,没有人会手下留情。

斐迪南记得自己读过的那些惨无人道的战争:

一战前线那漫长的无人区——人类从土地上剥离一切生机,将一片本可丰收的良田化为炮火覆盖、毒气弥漫、白骨累累的死亡走廊。

他也记得苏联人在卫国战争中使用的焦土政策——村庄、桥梁、铁路、仓库,甚至自家的果园与水井,统统焚毁、炸毁、毒化。

他们宁可让后退的自己失去一切,也不肯给进攻的敌人剩下一口粮食、一滴水。

在数百年前,也正是俄罗斯人,用莫斯科的一场大火断送了拿破仑军最后的希望。

他甚至想到了中世纪的瘟疫战术——那时的人们用投石机将染病的尸体抛进敌军城池,传播瘟疫,把瘟神请进敌人的锅灶之间。

也正是这种战术,让蒙古军在攻打克里米亚的城市卡法时,将患有黑死病的尸体通过投石机,投进城池内部,最后导致黑死病在欧洲的肆虐。

这些战争手段,他都在史书上读过太多太多。

不过要说斐迪南已经麻痹,那倒是算不上,毕竟没有亲身经历过,只是读到了史书上冰冷的文字,他又怎么可能能体会到战争真正的残酷呢?

在他唏嘘不已之时,脚步声也很快从外廊传来。

随着那脚步声停下一瞬,大门被拉开,发出吱吱的声响。

一道影子静静立在门后,鞠了个躬,随后缓缓向前。

那是他的儿子,斐迪南三世。

(是的,和斐迪南同名,所以我在接下来会称斐迪南的儿子为小斐迪南,以免大家读晕。)

“坐。”斐迪南没有转头,还是继续看向窗外,聆听着外面的鸟叫声。

小斐迪南再次向着斐迪南的位置微微颔首,随后便在他斜对面的椅子上落座。

片刻后,斐迪南终于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那是一张不算老成,还带着点稚嫩的脸,脸型略显狭长,带着一双深棕色的眼睛,睫毛浓密,下巴也还算是圆润,鼻梁挺拔,却尚未完全拉出成年后画像中的鹰钩弧度。

那时的小斐迪南还只有十岁。

虽说如此,他的礼仪训练还是一点没落下——即使面对的是自己的父亲,也要以对待自己领主的方式向他行礼、请示……

不过,他的目光里却藏着显而易见的压抑——这是这个年纪的孩子眼中,不该有的沉重。

这或许是由于他从小便接受的贵族式训练给他带来的压抑感——一种连情绪都需要压制、然后配合仪态来隐藏的训练。

——走路要挺胸抬头,坐姿要稳重,哭声要克制,笑声也不可失态。

这些对他来说,太过沉重。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因为他刚刚从别人口中听到的有关布拉格那边的事情,导致了他对于自己的未来有些迷茫。

——帝国正在风雨飘摇之间,战争一触即发;普雷斯堡周边,也不断有流言蜚语,唱衰着天主教的帝国;就连哈布斯堡家庭内部,也不乏有人认为哈布斯堡已经不再受“神眷”。

这或许也是他现在来找斐迪南的原因——他想确认,斐迪南所宣称的“神启”,到底是不是真的。

若斐迪南真受了上主指点,那便意味着,哈布斯堡家族,重新成为了“神眷的家族”。

事实上,哈布斯堡家族在相当长的历史时期内,一直认为他们是“受神眷顾”的家族——不仅出于宗教信仰,更是出于王权合法性这类政治需要。

这个“神眷家族”的观念,并不是个人情感或迷信,而是他们数百年王朝统治中的核心理念之一。

哈布斯堡不仅私下相信神眷,还在艺术、建筑、仪式中公开强化这一观念——在霍夫堡、埃斯特哈齐宫等宫殿里大量使用宗教图像:皇帝手持十字架、由圣灵指引、与圣母同框。

来自哈布斯堡家族的许多皇帝出生时也会被描述为“蒙神选中”,并在死后被以“虔诚王者”的身份纪念。

不止如此,他们还资助了编年史、传记和宫廷戏剧,不断在其他贵族面前强调自己家族的神圣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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