禇爽无奈,把王愔之、郗氏与谢月镜请入后宅,还有薛银瓶、奴奴等薛家诸女,又将他的妻子谢氏、爱女禇灵媛与幼子禇喻之请出来相见。
谢氏三十来岁的年纪,与谢月镜的容貌有一两分相似,并且带着威严气度,这才是高门士女的本来面目。
以禇爽的软弱性子,肯定被拿捏的死死。
禇灵媛十四五岁,比谢月镜稍小一些,不过与谢月镜带着几分媚态不同,禇灵媛瓜子脸蛋,眉清目秀,容貌极尽秀美。
谢氏瞥了眼王愔之与郗氏,哼道:“太原王氏蒙此大变,禇郎虽有心为你家讨还公道,奈何人微言轻,刘牢之又手握重兵,朝政全为相王父子把持。
可你家也不能不请自来,王郎乃高门贵种,却做此恶事,难道就不怕孝伯公于九泉得知,亦以须发覆面。”
郗氏与谢月镜臊的面红耳赤,一副羞于见人的模样。
王愔之却是哈哈一笑:“姑母此言有失偏颇,想我太原王氏,乃周灵王太子晋公后裔,王姓肇兴之郡、望出之郡,而姑母夫家禇氏,何德何能指斥我家?
褚氏先祖褚智初为县吏,因家贫,辞去县吏一职归家务农,后以年届五旬之身交好时任镇南将军羊祜,被推荐给了武帝,自此,褚氏由寒门一跃而为郡望。
后永嘉丧乱,褚氏南渡,褚裒因苏峻、祖约之乱入徐州刺史郗鉴幕府,任为参军,平乱有功进为都乡亭侯,迁司徒从事中郎,出为豫章太守。
原本褚裒仕途已致尽头,却有个好女儿,被康帝立为皇后,褚裒也由此迁为建威将军、江州刺史。
之后步步高升,直至都徐、兖、青三州及扬州之晋陵京口诸军事、卫将军、徐兖二州刺史、镇京口。
永和五年六月(公元349年),羯赵因石虎病亡大乱,桓温上表平复中原,褚裒请命征伐,被穆帝拜为征讨大都督,督徐、兖、青、扬、豫五州诸军事,领三万卒,直赴彭城,北方士民归附日以千计。
曾有鲁郡五百多家相聚起兵,归附朝庭,他们向褚裒求援,褚裒以部将王龛、李迈率卒三千人接应,却被羯赵南讨大都督李农于代陂拦截,全军上下尽殁。
因战事不利,八月,褚裒后撤广陵,令部将把寿春屯贮的粮草器械付之一炬,并捣毁城池,之后上疏请求贬职,穆帝下诏不允,命褚裒回镇京口,仅解除了征讨都督之职。
彼时,黄河以北因冉闵而杀伐不断,二十多万我朝遗民渡黄河归附朝庭,但褚裒声威气势已失,无能接应,使得遗民陷于孤立无援的境地不能自救,几乎被慕容部斩杀于黄河岸边!
十一月,褚裒回返京口,满街尽是哭声,遂问周围人何故,答曰:代陂之役也!
褚裒益发惭恨,抱病不起,于十二月初七病逝,时年四十有七。
我父为人处事,于九泉之下是否安泰,又何须姑母置喙?”
这话说的很不客气,意思是禇氏是地道的幸臣,没有资格指导太原王氏如何如何。
谢氏顿时气的面如铁色!
“哼!”
禇灵媛一看母亲被气着了,哼道:“我家纵然如你所说,因缘巧合才占居高位,却是未做过贼吧?”
这话一出,禇爽顿时暗道不妙。
果然,王愔之眼里精芒爆闪,嘿的一笑:“朝廷称我为贼,缪矣,难道灵媛娘子还不明内情?
我倒是不惮于别人称为我王逆!
虽然我的手段过于凌厉,可非常时,行非常事。
再者,死于我手者,皆有取死之道,想当初我来投夺世叔,世叔却以鸿门宴待我,我能心平气和的站在这里说话,你就感恩戴德吧。”
禇爽老脸一红,谢氏也悻悻着说不出话来。
禇灵媛却是又道:“曾祖固然有过,但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况五十年前之败又岂能尽数归责于曾祖?
依妾之见,曾祖不但无过,反而有功,正是曾祖及时退军,才使得朝庭精锐得以保全!”
“啪啪啪!”
王愔之抚掌笑道:“灵媛娘子所言甚是,数十年前的是是非非,岂是后人一语道尽,在此,我为先前言语不敬向你曾祖致歉。”
禇灵媛说不出话来了,双手不自禁的搓起裙角,俏面也微现红润,咬了咬银牙,略略屈膝回了一礼。
谢月镜眸光变得深邃起来。
如禇灵媛这类的士家女郎,她太了解了,因为她就是其中一员,当时嫁给王愔之,只觉人生无憾矣。
王愔之符合她对异性的一切幻想,是她们这类高门士女梦想中的夫郎,禇灵媛岂能例外?
而且王愔之遭了难,并未自暴自弃,这很容易让人在同情之余,生出钦佩之意。
当初她愿意与王愔之出奔,多少也有点类似的心态。
谢月镜打算少让夫郎与禇灵媛接触。
“哈哈~~”
禇爽忙打圆场道:“东边有几所宅子,贤侄且先住下,如何?”
“好!”
王愔之点头。
后宅确实够大,如座花园,士人状貌山水声色,涟漪丛生,繁波荡漾,环洲玲珑,初篁绿箨、新蒲紫茸、海鸥天鸡,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一番拾掇过后,总算住了下来。
王愔之、郗氏与谢月镜,住一个院子,周围的几个院子,都被薛家诸女占据了,而薛安民、薛安邦等薛家子弟,不愿住内宅,与轮值的军卒一起,住在外面府牙空置的屋子里。
王愔之也不强求。
这些天一直没有好好休息过,草草用了膳,就各自洗漱上了床。
姑孰!
“都准备好了?”
夜色中,段谷合回看去。
回了姑孰以来,他一直在串联回归的溃兵,鼓动他们投奔王愔之。
去的人越多,他的功劳就越大,他想多带些人手去投。
恰好这些人都遭受了不公平对待,心里有怨恨,真不如去投奔王郎。
好歹人家是高门贵种,别看暂时落难,但大族之间的事情很难讲,日后相王父子失势,王愔之未必没有一飞冲天的机会。
更何况义释俘虏,留下了仁义的美名。
一个身份高贵,又讲仁义的主公,谁不愿投靠呢?
“都好了!”
一家家,牵着马,推着车,载着老弱妇孺、粮草与兵甲,准备出发。
这几日,司马尚之回了建康,带走了大部分的部曲精锐,姑敦的防卫力量被削弱,为出逃创造了机会。
“走!”
段谷合低呼一声,
跟随他的,有近百骑兵,三百多步卒,以及各自的家眷,千多号人,只要绕过建康与周边地域,就安全了。
队队人马缓缓前行,渐渐消失在了夜幕当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