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份,秋风寒凉,义兴郡又没有普通人可供打劫,即便能逃出庄园,要么在荒山野地里冻饿而死,要么被别家捕为奴隶。
还不如投降呢。
在后围观的郡兵与投降的部曲惊呆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凶悍之军,朱大球耗费巨资养出来的部曲,一个照面就被打崩。
这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原本有些想法的个别人,也把杂念摒除了。
毕竟说一千,道一万,不如打一场酣畅淋漓的胜仗。
任何世界,从来都是以武力作为底层逻缉。
远处,有城中各家派来的探马,见状纷纷勒转马头,回城汇报。
谁都清楚,自今日起,阳羡的格局变了。
庄子里,朱家的嫡系旁枝并不多,主要是豪强大户们喜欢去城里猫冬,春夏时节再回庄子避暑,这也是城里的宅祇有大量乐妓侍妾的根源。
而昨日,朱大球的亲属子嗣几乎被王愔之一波送走,留庄里的,多是族老与个别嫡系旁枝子弟,乐伎姬妾也不多,只有寥寥二十来人。
此役,共收降部曲三百多人,佃客僮仆加上部曲的家人千户左右,总人口有近五千。
照例,王愔之让新降的部曲把朱家人全部砍死,上交投名状,并给予第一个出刀的十匹绢,一名美人儿的奖励。
随即王愔之又叫人回城,把美人儿运过来,除了留下二三十人,悉数赏赐给作战有功将士,全军士气大振!
当然,这类赏赐可一不可再,王愔之更加注重在军中建立威信,以恩义结之。
不过财货极其惊人。
仅仅绢,就有近三千匹,粗细麻布超过八千匹,葛布五百来匹,各种粮食近六万石,猪牛羊等牲畜三千多只,驴骡五百多头,鸡鸭鹅等家禽两千多只,池塘里还有不少长度在一尺以上的青鱼鲤鱼。
其余铁铠有百来领,皮甲近千副,弓箭武器无算。
于是,王愔之大手一挥,部曲每家赏两匹绢,佃客僮仆每家赏两匹麻,引来欢呼阵阵。
当天,位于大草山脚,白泥塘一带的营地也被拆除,所有人迁来庄子。
空气中的血腥味尚未散尽,再看着朱家婢仆那小心翼翼又带着讨好的神色,郗氏转头道:“这个庄子占了就不走了罢?”
王愔之笑道:“阿母大可放心,今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会好好经营这座庄子,过几日我们去城里拜访府君。”
“哎!”
郗氏幽幽叹了口气。
王愔之又道:“府君家里也没几个人,不如我们和他家凑个数,暂时挤一挤?”
“这如何使得?”
郗氏瞪了一眼过去。
王愔之理所当然道:“谢夫人的年岁和阿母相当,或能说到一处去,再述年齿,谢夫人还是娘子的姑母,想必府君是愿意的。”
谢月镜眸光微凝。
她对自家这个夫郎,太了解了,整一个心黑手狠的货色,与禇爽住一起,想必是能更好的控制吧?
却是突地,鼻子蓦然一酸。
是啊,郎君本是皎皎君子,却被逼成了性若豺狼,不,豺狼都没夫郎狠,这一路行来,挣扎求生,杀尽前路一切敌,双手不知沾了多少血腥。
她记得,以前夫郎连看人杀鸡都连连挥袖呢。
这刻,她无比痛恨司马道子父子,还有罪魁祸首刘牢之,不禁握住了王愔之的手。
王愔之会意的略一点头,便道:“夜风渐起,庄里寒凉,阿母若染了风寒就不美了,快进屋罢,已经收拾过了。”
朱家虽是土豪,日子过的不差,该有的器物一应俱全。
夫妻俩搀着郗氏进了屋,王愔之从朱家婢仆中,挑了些面相老实,地位较低,粗手笨脚的十三四岁女孩留下来服侍母亲。
毕竟母亲的四个婢女,将来都是要赏赐给自己的。
天色渐渐黑了,陪着郗氏吃过饭,夫妻俩便告辞离去。
……
一晃,又是五日过去。
王愔之终于把全军梳理了一遍,鸳鸯阵扩大到满额四幢,除了王六王七,赵大李虎也被任为僮主,兵力的主要来源是朱家部曲,以及从僮仆佃客中挑选的年轻力壮者。
弓枪兵与郡兵合编为一僮,仍由周诚任幢主。
骑兵扩大到了一百五十骑。
匠作营与健保营的规模也大增,前者突破到两百人,后者人数接近三百。
其余佃客僮仆仍旧各安其位,毕竟田还是要种的。
其实按照王愔之的想法,明年孙恩大概率来袭,田地将毁于兵灾,种田没有太大的意义,不过别人不理解啊。
你以前流窜,不种田就算了,如今安定下来,还不种田?
而且田里种的多数是越冬小麦,明年春夏之交即可收获,说不定还能抢收一季。
另有个麻烦,马匹太多。
马比驴骡精贵,养着近两千匹马,负担很重。
而且绝大多数马匹是骟马,每一天都在贬值,迫切需要发卖一批出去。
他盯上了阳羡的豪强,不过不能由他主动找上门。
开玩笑,堂堂贵种,哪能去拜访乡间土豪?
穿越这么久,王愔之渐渐适应了自己的身份,高门贵种,该摆谱的时候,就该摆。
五日后,王愔之让周诚部打着郡兵的幌子回阳羡驻守,毕竟明面上,大家与禇爽有默契,驻扎阳羡的部曲不能超过两百人。
王愔之假代义兴都尉,钻了个空子,他亲带数十骑兵,部分鸳鸯阵与枪弓兵,回阳羡拜访禇爽。
同行还有郗氏与谢月镜,婢仆和大车小车。
婆媳俩颇为不好意思,有种恶客上门的感觉。
“推进来,推进来!”
王愔之连连招呼。
一名名婢仆吃力的把大车推入府牙。
“哎呀,贤侄,你这是……”
禇爽带着禇秀之与禇炎之赶来,一脸便溺模样。
“府君来的正好,这是家母!”
王愔之笑着招手。
“世兄!”
郗氏略微福了一礼。
“哎呀,世妹!”
禇爽从未见过郗氏,可装也要装出百感交集的样子。
王愔之道:“府君家里人少,住这么大的宅子难免空旷,不如我们两家暂且并作一家,也好往来走动,府君意下如何?”
禇爽心里暗骂,这哪里是商量,你有和老夫商量的意思吗?
分明是不请自来啊!
不过王愔之攻破朱家庄之事他已有所耳闻,又理亏在先,既不敢拒绝,也没法拒绝,于是干笑道:“如此甚好,若是寒舍简陋,还望担待一二,来人,还不过来搭把手?”
“诺!”
府里一群婢仆涌了出来,推车的推车,拉马的拉马,乱哄哄一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