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众人等得有些不耐烦时，楼梯上传来一阵清脆的高跟鞋声。
“哒、哒、哒……”
声音由远及近，不疾不徐。
李牧闻声望去，一位身穿旗袍的女子，正款款从二楼走下。
她约莫二十七八岁的年纪，一头波浪卷发随意地披在肩后，多了几分成熟妩媚。
五官精致，眉眼间带着一股英气，红唇微扬，似笑非笑，既有商场女性的干练。
这女子就是林晚青。
光头男一见林晚青，立刻咧嘴笑道：“青姐，你可算下来了，再不下来，我这几个小兄弟都要等不及了。”
林晚青走到近前，目光在光头男身上打了个转，嘴角勾起一抹戏谑：“哟，老徐，今天怎么有空带朋友来我这儿？不是又淘到什么‘宝贝’，想让我给你掌眼吧？”
光头男老徐嘿嘿一笑，挠了挠光头：“青姐说笑了，我那点眼力哪敢在您面前班门弄斧。”
“这几位大学生，淘到了一件东西，想请青姐您给掌掌眼。”老徐指了指李牧和荣小鱼。
林晚青的目光落在李牧和荣小鱼身上，尤其是看到荣小鱼手中捧着的那个不起眼的画轴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
“哦？拿来看看。”林晚青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好奇。
荣小鱼看了李牧一眼，见他点头示意，才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画轴递了过去。
林晚青接过画轴，并未立刻打开，而是先仔细端详了画轴的轴头、裱工和纸张的边缘。
她带上了白手套，看样子还挺专业。
荣小鱼有些紧张地看着她，手心微微出汗。
李牧则依旧神色平静。
张暮云站在一旁，脸色有些复杂，既希望这东西是假的，让李牧出丑，又希望东西是真的，让荣小鱼不用再继续找字帖。
几千块对于自己，根本不算什么。
林晚青将画轴放在一张宽大的红木鉴宝桌上，缓缓展开。
随着画卷的展开。
“一路连科，平步青云。”
八个行书大字映入眼帘，笔力遒劲，气势不凡。
林晚青的目光在字迹上停留了片刻，又仔细看了看落款和印章。
“董诰……”她轻声念出落款的名字，眉头微微蹙起。
在场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她的判断。
光头老徐也伸长了脖子，一脸好奇。
过了好一会儿，林晚青才抬起头，看向李牧：“小兄弟，这东西，你们从哪儿得来的？”
她的语气依旧平静，但眼神中却多了一丝探究。
李牧坦然道：“就在外面的地摊上，一位老人家卖的。”
林晚青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地摊上能淘到这种东西，可不多见。
她沉吟片刻，道：“这字，初看之下，笔法、墨色、印章都颇有董诰的风格。”
“但董诰的真迹，市面上流通的并不多，且大多有明确的传承记录。”
“这幅字品相不佳，又有破损，说实话我也拿不准。”林晚青捋了捋秀发。
她顿了顿，继续道：“我一个人看，或许会有疏漏。这样吧，我请一位朋友过来一起看看，他是专门研究书画的专家，意见会更客观一些。”
李牧点点头：“可以，麻烦林老板了。”
林晚青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一个号码。
“喂，老黄吗？我这儿收到一件东西，像是董诰的字，你过来帮我参谋参谋……嗯，好，我等你。”
挂了电话，林晚青对众人道：“黄老师马上就到，大家稍等片刻。”
荣小鱼小声对李牧说：“她好像也觉得是真的。”
李牧自信道：“因为本来就是真的。”
李牧微微一笑：“董诰的字，特征还是比较明显的，行家一眼就能看出个大概。”
张暮云在一旁听着，心中越发不是滋味。
约莫过了十几分钟，一位戴着金丝眼镜，头发花白，气质儒雅的老者走了进来。
“林总，什么好东西，这么急着叫我过来？”老者声音洪亮。
林晚青笑着起身迎接：“黄老师，您快请坐。就是这幅字，您给瞧瞧。”
黄老师走到桌前，目光落在展开的画轴上，眼神立刻变得专注起来。
他戴上随身携带的白手套，拿起一个高倍放大镜，从字迹的起笔、运笔、收笔，到墨色的浓淡干湿，再到印章的篆刻和印泥的颜色，都看得极为仔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黄老师时而点头，时而蹙眉，神情十分投入。
李牧和荣小鱼静静地看着，没有打扰。
终于，黄老师直起身子，摘下手套。
林晚青问道：“黄老师，这是真品吧。”
黄老师看着画轴，眼中带着几分欣赏，又带着几分惋惜：“嗯，从笔法、墨韵、纸张的包浆以及印章来看，这确系董诰的真迹无疑。”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
光头老徐忍不住道：“乖乖，还真是董诰的真迹啊！”
荣小鱼惊喜地看向李牧，眼中异彩连连。
张暮云的脸色则瞬间变得煞白。
黄老师继续道：“董诰的书法，以行楷见长，雍容平和，圆劲秀逸。这幅‘一路连科，平步青云’，用笔流畅自然，结体端庄稳健，确有其风格特点。”
“只是，”黄老师话锋一转，带着一丝惋叹，“可惜了，这幅字保存不善，有多处破损和霉斑，品相大打折扣。若是品相完好，市场价值至少在二十万以上。”
“现在这个品相，估价在十五万左右，也算是难得的精品了。”
十五万！
这个数字让在场的大多数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谁能想到，在地摊上花四千五百块买来的东西，转眼间就价值十五万！
众人看向李牧的眼神都变了，充满了敬佩。
“小兄弟，你这眼力可真是神了！”光头老徐由衷地赞叹道，对着李牧竖起了大拇指。
其他围观的人也纷纷附和：
“是啊，真是慧眼识珠啊！”
“年纪轻轻，就有这等眼力，了不得，了不得！”
林晚青看向李牧的目光中也充满了欣赏和惊讶。
她经营百宝阁多年，见过的奇人异事不少，但像李牧这样，年纪轻轻就能在地摊上捡到如此大漏的，还是头一次见。
“这位同学，你这年纪我可没见过其他人有这眼力。”
“同学贵姓？家里也是干这个的？”林晚青看向李牧好奇道。
“免贵姓李，李牧，我是西南大学，学习文物修复的。”
“难怪，难怪！”一旁的黄老师道。
“看你样子，应该二十不到吧。”林晚青问道。
“十八岁，大一。”
林晚青微笑道，“董诰的真迹，即便是品相稍差，也是极具收藏价值的。不知小同学可有出手的意愿？我百宝阁愿意出二十万，收购这幅字。”
二十万！
林晚青直接在黄老师估价的基础上，又加了五万！
这一下，连黄老师都有些惊讶地看向林晚青。
众人更是哗然，看向李牧的眼神充满了羡慕。
张暮云站在那里，心中郁闷，虽然已经猜到了结果，但真鉴定出来还是心中不爽。
李牧一眨眼就赚了十几万，自己却还要找父母要钱。
他本想看李牧出丑，结果却亲眼见证了李牧捡了个天大的漏，还让自己白白搭进去四千五百块。
这脸打得，实在是太狠了！
周围无人在意他，但他就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像针一样刺在他身上，让他无地自容。
悄悄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百宝阁。
对于张暮云的离去，没有人关注。
所有人的焦点都在李牧身上。
面对林晚青二十万的报价，李牧却只是平静地摇了摇头。
“林老板，多谢您的厚爱。”
李牧开口道，“但这幅字，我们是准备买来送人的，并不打算出售。”
送人？
众人又是一愣。
价值十几二十万的董诰真迹，居然是买来送人的？
这手笔也太大了吧！
林晚青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了然，笑道：“原来如此，那倒是我唐突了。”
“不过，”她话锋一转，“既然是送礼，这幅字的品相太差了些。送人怕是有些不妥吧。”
荣小鱼闻言，也觉得有道理，她父亲要送的客户，身份不一般，送一件品相有损的字画，确实不太合适。
她有些为难地看向李牧。
林晚青见状，微笑道：“我倒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我店里也收藏了一些清代名家的字帖，虽然可能不及这幅董诰珍贵，但品相都还不错，用来送礼也足够体面。”
“不如这样，你们从我这里挑选一副价值相当的字帖作为礼物，至于这幅董诰的字，就由我百宝阁按二十万的价格收购。”
“扣除你们挑选字帖的费用后，剩余的差价，我再补给你们，如何？”
这个提议，既能让荣小鱼得到合适的礼物，又能让李牧他们获得这幅字应有的价值，确实是个不错的办法。
李牧看向荣小鱼，用眼神征求她的意见。
荣小鱼想了想，轻轻点了点头。
她主要是为了父亲的礼物，既然有更合适的选择，又能小赚一笔，何乐而不为。
李牧见荣小鱼同意，便对林晚青道：“那就多谢林老板了，这个办法很好。”
林晚青展颜一笑：“好，那我们现在就去看看其他的字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