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同学,你…你有什么事吗?”
白幼微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
她见李牧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本就泛红的脸颊更是烧得厉害,眼神慌乱地四下躲闪,就是不敢与他对视。
李牧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略带歉意地笑了笑:“没什么,就是看你有些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这搭讪的方式有些老套。
但李牧一时间,也想不出新招。
白幼微闻言,微微一怔,似乎在努力回忆,但她那怯生生的模样,显然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
她抱着书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节都有些泛白。
“我…我不太记得了……”她小声回答,声音里带着一丝困惑和不安。
李牧也不强求,他知道白幼微的性格,逼得太紧只会让她更加不知所措。
“可能是我认错人了。”
李牧语气温和地转开话题,“你也是去教学楼吗?”
白幼微像是松了一口气,轻轻点了点头,依旧低着头,目光落在自己洗得发白的帆布鞋鞋尖上。
“嗯。”
真是惜字如金。
“我叫李牧,历史系的,大一新生”
李牧主动介绍自己,试图打破这略显尴尬的沉默。
白幼微似乎没想到他会主动报上名字,微微抬了抬眼,很快又垂了下去。
“我…我叫白幼微,也…也是历史系的。”
她的声音很轻,但李牧还是听清了。
李牧微微一笑。
“学姐好。”
李牧顺势叫道,语气里带着几分刻意的亲近。
白幼微似乎不太习惯这样的称呼,肩膀微微缩了缩,脸上的红晕更深了。
她怀里的书因为她的小动作,又有些松散,她慌忙用手肘夹紧。
李牧注意到她抱着的几本书,大多是专业课的教材,封皮上还有用铅笔写得密密麻麻的笔记,看得出她学习非常刻苦。
“学姐这么早,是去自习吗?”李牧找着话说。
“嗯…要去图书馆还书,然后…然后去教务处有点事。”白幼微的声音断断续续,每说一句话都像鼓起了莫大的勇气。
李牧心中一动,教务处?
应该也是申请奖学金的事情。
“真巧,我也要去教务处。”李牧说道。
白幼微闻言,似乎有些意外,但只是轻轻“哦”了一声,没有多问。
两人并肩走着,或者说,是李牧刻意放慢了脚步,与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侧脸的轮廓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柔和。
李牧发现,白幼微虽然害羞内向,但她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气质,像空谷幽兰,安静而美好。
只是这份美好,似乎总是被一层淡淡的忧郁和自卑所笼罩。
她走路的时候,总是微微含着胸,仿佛想把自己缩得更小一点,更不起眼一点。
她的衣着非常朴素,那件浅蓝色的连衣裙虽然干净,但看得出已经穿了很久,领口和袖口都有些磨白了。
脚上是一双最普通的白色帆布鞋,鞋面刷得很干净,但鞋底的边缘已经有些开胶。
这些细节,都无声地诉说着她的家境。
李牧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怜惜和保护欲。
他想起前世自己家道中落后的窘迫,那种寄人篱下、看人脸色的滋味,他深有体会。
而白幼微,似乎比那时的自己,还要艰难。
“学姐…申请奖学金吗?”
李牧斟酌着开口,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随意一些。
白幼微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随即轻轻点了点头。
“嗯。”
依旧是一个字的回答,但李牧能感觉到她情绪的细微波动。
这个话题,对她而言,似乎有些沉重。
李牧没有再追问下去,他不想让她感到不自在。
他开始聊一些轻松的话题,比如学校的风景,食堂的饭菜,甚至是一些历史系老师的趣闻。
白幼微起初只是低着头,偶尔发出一两声极轻的“嗯”或“哦”作为回应。
但随着李牧的讲述,她的肩膀似乎渐渐放松了一些,低垂的眼帘也偶尔会抬起,偷偷看一眼李牧,然后又迅速垂下,像受惊的小鹿。
李牧注意到,当他讲到一些有趣的事情时,她的嘴角会微微向上翘起一个极小的弧度,虽然转瞬即逝,但那抹浅淡的笑意,却让她的脸庞瞬间生动起来。
李牧心中暗道,其实她笑起来很好看。
只是,她似乎很少笑。
通过这短暂的交谈,李牧更加确定,白幼微的内心深处,藏着很多心事。
她的自卑,不仅仅是因为家境贫寒,更像是一种长年累月积累下来的、深入骨髓的习惯。
她似乎总是在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说错了什么,会引起别人的反感。
这种敏感和谨慎,让李牧对她产生了更深的好奇。
他想知道,这个外表柔弱、内心却可能无比坚韧的女孩,究竟经历过什么。
很快,两人便来到了教学楼。
教务处的办公室在三楼。
楼道里很安静,只有他们两人不轻不重的脚步声。
白幼微似乎更加紧张了,抱着书的手指又开始用力,呼吸也有些急促。
李牧看在眼里,放缓了语速,继续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试图分散她的注意力。
终于,他们来到了教务处王主任的办公室门口。
门是虚掩着的。
李牧正要敲门,白幼微却拉住了他的衣角。
她的手很凉,带着微微的颤抖。
“李…李牧同学”
“等…等一下,你…你先进去吧,我…我在外面等一会儿。”
李牧看着她泛红的眼圈和紧张不安的神情,心中了然。
她大概是害怕面对王主任,或者说,害怕面对可能的结果。
“没事,学姐,我们一起进去吧。”李牧温和地说道,“说不定王主任今天心情好呢?”
白幼微咬着下唇,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李牧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办公室里,一个戴着黑框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正坐在办公桌后,埋头批阅着文件。
正是学生们私底下戏称为“王扒皮”的王副主任。
听到开门声,王主任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锐利地扫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