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刚刚雨过,道路遍布泥泞,平阳县百姓们还未起床,许府后门外也已整齐停好了三辆宽大的马车。
许成雷挨个将备好的碎银塞至车夫怀中,帮忙打理着夫人他们路上的一切。
前些时日他亲眼见识了雪幼晴是如何将一位缉武司百户给打成骨肉相连,再加之许念和那位白姓女侠同行,他自是不担心路上遇上山匪之类的事情。
许夫人自然是对他一人留下来的决定极为不满,这两日已经劝过许多次了,但许成雷却是质疑留下善后。
此刻临行时,夫妻间自是惺惺:
“官人,你就执意不与我去天洲?留在这里,等缉武司的人来了,得知前日之事,你可是……”
“缉武司都头和一位百户死在了平阳县,此事总得有人担责,我若跟你走了,缉武司之后就得送人往天洲寻祁家麻烦。许念那小子昨日已经给我出过了主意,放心,顶多就是几年牢狱之灾,还会再见的。”
许夫人无言,只是默默看着他:“……”
两人沉默半晌,许成雷便将车帘拉下,喊了一句:
“念儿,照顾好你娘!”
而后,车夫便挥鞭赶马,一行车队轱辘声在清晨的平阳县内响起了烟火的第一声,应着初升东旭沿山道而行。
许成雷在许府门后望了许久,直到一家子出了视线,才隐隐叹息,走回许府主堂。
落座太师椅上,望着这如今也已空荡荡,只剩他一人的许府,许成雷只觉一股秋风扫叶的落寞,但转头一看,却发现茶桌上正摆着一本《东方玉瑶》的传记。
“这是许念那小子的书吧?怎丢三落四的。”
许成雷摇头苦笑,沉默片刻便拿起书来,细细读了起来……
七日后——
夕阳斜下,平阳县街道上一如既往,走夫贩卒沿街叫卖。
茶摊下,几位小伙子围坐在一起,正议论着他们许府的事情,虽然许成雷并未伸张,但当日平阳县百姓可是眼睁睁看见缉武司进了许府之后就再也没走出来过。
百姓们虽然不知当日许府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看着许府如今这人去楼空,并且衙门已经七日未开,传闻也起了来。
“我听闻那伙缉武司来了,许县令一气之下就把那伙缉武司全部打得满地找牙。”
“不对不对,我听说的是,许家的大公子、三公子两个人联手,两个人打二十个缉武司的黑卫,甚至还把带头的都头都给宰了呢!”
“哪儿听来的这些道听途说。”突然一道女声响起,打断了众人。
“是那许家三公子和他贴身丫鬟雪姑娘联手,当日来的曹都头死在了山里,一名百户被雪姑娘当场敲碎了脑袋,剩下的那些黑甲卫都被许县令关在大牢里面呢。”
几个小伙子一看,才发现说话之人竟有一百八十斤丰腴之美,身似水桶,乃许家二公子许问清追了快一年的是刘姑娘。
“刘姑娘啊?你咋知道的?”
“问清他写信来同我说的。”刘姑娘面泛桃花,“他说等风波平息之后,就回平阳县接我去天洲过日子呢。”
……
确是这个时候,在茶摊之下他们旁桌的三位外来男子却是放下了茶杯,在桌上扔下了一枚完整的银锭,便匆匆起身,朝着街对面大门经闭的许府而去。
许成雷此刻身着官袍坐在许府主堂内,手里依旧捧着那本《东方玉瑶传》,读的津津有味。
他虽并不修武,但东方玉瑶武仙之名早已是如雷贯耳。
不过,在看过这本传记之后,他才真正意识到东方玉瑶生平的作为,究竟是如何的传奇。
明明一介孤儿流民出生,还是一位弱女子,却是能够在十五岁那年凭自己一人,就将淮州一处山匪四十余人全部活捉带回官府领赏。
此后进了玄剑门,更是在无人帮助的情况下,力压那些自幼便不缺丹药食宿的豪门武修,年仅十九岁便修至五境,坐上了长老之位。
一人一剑一马,硬生生劈碎了整个江湖的武修格局。
而就在许成雷看到正入迷之时,一道男声自门口传来,还吓了他一跳:
“许县令雅兴,事到如今竟是还有心思去读那位武仙之首的传记。”
许成雷眉头一拧,扫看了一下走进来的男子,却见那男子从袖口一摸,一枚金制的牌子便落在了手中。
本来他还觉得这人是缉武司派来的,但看见这枚牌子,一时也是如遭雷击。
旋即起身拱手一礼:
“平阳县县令许成雷,见过淮王殿下。”
“免礼免礼!哈哈……”
淮王走到了许成雷身旁,扶着他落座,而后拿起了那本《东方玉瑶传》简单看了一眼。
“幼时,本王也常唤宫中的侍女为本王读诵这书的故事,但自父皇禁武令以来,这书大多也已经被收没,却没想到许县令手中还有一本。”
许成雷不知淮王来意,更是惊讶一位皇子竟然亲自变装来到了他这小小平阳县,顿时也是说道:
“小官也不知这书的来历,只是前些时日在家中角落翻出来的。”
淮王微微一笑:“即使如此,不如用这书与本王做个交易如何?”
“如今许县令您惹了缉武司,您将这本书给予本王,本王就从缉武司手里保下您全家,您看如何?”
“……!”
许成雷此刻脸上神情愈发惊愕。
淮王亲临他平阳县就已经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了,如今这位皇子竟是还要主动保他一次?
俗话说,天上掉馅饼,那不是阴谋就是诡计。
他可不相信自己有这么大的福气,吃下这一个馅饼:
“不知淮王殿下想要小官做什么?”
淮王再次拍了拍他肩膀,笑道:
“不必那么警惕,不过只是想卖你一个人情罢了。”
“淮王殿下身为大燕皇子。”许成雷眉头蹙得更紧了,“下官的人情应是不怎么值当淮王殿下如此做才是……”
见许成雷如此,淮王再次摇了摇头,叹道:
“许县令,你不必把自己看的这么低。这天下权尊权卑,但纵使我是一个皇子,却也只是一介凡人,若是比起天上的仙人来说,那便是不值一提。”
“……仙人?”
淮王拿起手中的《东方玉瑶传》,笑道:
“这书中记载之事十有八九,但有一事却并未记录其中。”
“一事?”
“这世上是真的有仙人。”
“……您指的是武仙?”
“并非是那些无足轻重的名号,本王所指的,是那住在天上从不临人间的天上仙。”
“请恕下官并未理解。”
淮王摇了摇头,负手说道:
“传闻天上的仙人会从我们这些红尘的凡人中选出一二人,作为他们用于干涉凡间兴衰的手足,这东方玉瑶便是因仙人指路,而成就了一方武仙之首的名号。”
“可这事与下官的人情之间有何关联?”
“许县令三子许念,三岁识字,五岁成文,如今更是十五岁就能够击杀一位缉武司百户和都头,擒住随行的二十余位黑甲卫。”
“……”
“难道许县令您作为其父,没有想过,他是否曾受过仙人恩惠?就像这书中的那位武仙之首一样。”
许成雷倒是一直觉得许念不像他儿子,但他可从没有想过什么仙人之类的事情,顿时也接不上话了:
“这……”
“罢了罢了。不管他是不是受仙人指路,既是大燕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本王也自是得招罗一番。许县令!请!!”
也不再管许成雷答不答应,一句话之后,两位执刀的男子便走入了屋子里,一前一后架起站在原地的许成雷,便带他上到了许府之外等候的马匹背上,扬长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