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鸡鸣唤日。
却并未唤醒睡得像是一头死猪般的白玉蝶。
一人在外游历，无论住在什么地方，都需要半梦半醒，若不然指不定第二天起床就发现自己身上被扒得一干二净。
但白玉蝶不同。
因为有她师父的存在，她从来都不担心自己睡得太死，以至自己成为了扒手流氓的下手对象。
而且，这半年出山游历以来，她平日里睡得最多的地方就是客栈的马厩，沐浴洗澡也只能找一个林间小溪偷偷摸摸擦擦身子。
可昨晚许念却是给她安排了一间单独的厢房，不仅提供了柴火供他烧水洗澡，甚至就连床铺被褥都是上等的棉被羽毛枕头。
白玉蝶睡得很舒服。
直到“叮叮”的打铁声，自屋外响起，这才让她悠悠撑开眼帘，偏头挂着哈喇子朝着房间的纸窗看去。
白玉蝶虽然感觉疑惑，这大清早的谁就开始打铁了，但依旧不慌不忙，起身穿衣，又在屋内梳妆台前打理好自己一头银发，束成了一条长马尾，才握着剑推开房门。
循着打铁声来到了许府后方的一个院子里。
却见院子正中，雪幼晴与许念两人身着汗衫，各自手执一柄钝铁剑正切磋着手脚。
她师父此刻飘在院子一侧，正细细盯着两人的身影点头连连，脸上显着一股欣慰。
白玉蝶见状，偷偷溜到了东方玉瑶身侧，问道：
“师父？”
然而看见白玉蝶过来，东方玉瑶脸上的笑意顿时荡然无存，冷冷训道：
【你瞅瞅你，你再瞅瞅人家。天还没亮就已经起床开始习剑到现在，而你呢？金乌不东升，你就睡成猪。】
“？”
白玉蝶顿时一脸憋屈，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自从昨天她师父见过了这许小少爷和那位雪姑娘之后，就一直损她，搞得她反驳也不是，不反驳也不是。
明明以前她师父对她挺温柔的。
在外休息的时候会说【你好好休息，为师帮你守夜。】
吃饭的时候会说【多吃点，你如今正在长身子。】
怎么这一夜之间……
“师父，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都把我当宝的。”
【那是以前。】东方玉瑶冷哼一声，抱胸道，【你本是武道仙体，修武本就比常人要快不少，所以纵使你偶尔偷偷懒，为师也不会说什么，因为你就算偷懒也比同龄的武修要厉害。】
“那现在呢？”
【现在你要是再偷懒下去，那今后怕是得被这两人吊打！！】
“……”
东方玉瑶微微摇了摇头，叹道：
【你可是为师的徒儿，你要是输给了那些修了几十年武的老东西，那倒是无可厚非，为师也不怪你，但这两人一没有像为师这样的武修指点，二还不能明目张胆的修武。】
【若是你输给这两人，那你可就是在丢我的脸。】
东方玉瑶说着，突然回想到了曾经她所处的那个天下尚武的年代，当时的大燕纵使像她这样拥有先天武道仙体的人，但凡只要敢懈怠分毫，那就只得落得个路边无人收尸的结果。
【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武修资质与这两人无二，但却有我这一武仙指点，今后他两人自是比不上你分毫，但你若还是像以往那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那早晚得堕为凡尘一粟……】
白玉蝶见她师父似乎又要开始讲大道，连忙便打断道：
“哎！对了！师父，你昨儿不是说去搞明白许少爷到底能不能看见你吗？所以，搞明白了没呀？”
东方玉瑶一愣，看向了此刻正与雪幼晴切磋的许念。
她能够肯定的是，雪幼晴是看不见她的，但许念能否看见她，她现在也不确定。
昨儿她倒是试探了好几十次，但也不知许念是故意装作看不见她，还是真看不见她。
许念和许成雷吃饭的时候，她甚至有好几次都把脸凑到许念面前了，但许念依旧神情自若，就仿佛真的看不见他似的。
【我倒是觉得那小子在装，但……他装得挺像那么一回事儿的。】
“我倒是觉得师父你觉得错了。”
也正当她们师徒二人聊到这里的时候，院子里的剑鸣声停了下来。
许念重重吁出一口气来，摸了摸头上的热汗，见白玉蝶起床，便也是将手中钝剑背在手臂之后，走了过来，拱手道：
“白女侠昨日休息的可好？”
“啊……”白玉蝶回过神来，当即还以武礼，“我平日里在外游历，可好久没睡过这么软的床了，嘿嘿——多谢多谢。”
“那就好。”
白玉蝶见许念对自己挺客气的，顿时眼咕噜一转，便准备借坡下驴。
她感觉这许念挺好说话的，而且看这许府也挺气派的，想来应该是家境不错。
昨日她行侠仗义，想要帮许府解围，本就是冲着看能不能拿到些许银两或者物件，要不然她可没有路费继续游历了。
“说来挺不好意思的，不知许少爷能否借我些许银子？”
许念微微一愣，笑道：
“白女侠平日里行侠仗义是收钱的呀？”
“哎呀……话不能这么说，这侠客也是得吃饭的嘛，嘿嘿——”白玉蝶傻傻一笑，“我行侠仗义为的就是替天行道，倒也不奢求什么回报，但若是……嘿嘿……”
许念昨天还没看出来，这白玉蝶居然脸皮还挺厚。
这话她居然也能说得出来。
不过……
就如他昨天同雪幼晴说的那样，他准备诓一下这个白玉蝶，于是笑了笑，便继续道：
“借钱自是可以。”
“多谢多谢！许公子您看着给点就行了……嘿嘿……”
许念话锋一转，神情也严肃了起来：
“但是。”
“嗯？”
“想来白女侠也知道，打坏了别人东西需要赔钱的事情吧。”
白玉蝶：“……？”
“昨日白女侠可是打碎了我许府一盏天洲的金瓷，那可是个稀罕物件，放市面上至少都得两千两银子。”
“两……两千两……”
听到这个数字，白玉蝶顿时脖子一缩，转头看了看一旁的东方玉瑶。
东方玉瑶点了点头，道：【天洲金瓷，的确值得了那么多。】
“这……许少爷，你看昨儿我不是帮着许府解了缉武司的围吗？”
“但就算是你不出手，那缉武司我也能对付得了。”
东方玉瑶再次附和，笑道：【确实。】
听到这话，白玉蝶顿时都傻了。
她这破师父，怎么帮许念说话的呀？！
虽然是实话就是了。
白玉蝶也是自认理亏，连忙辩解道：
“可……许少爷，我这哪拿的出两千两银子赔呀？”
“嗯，我知道。”
“所以？”
“替我干活来还债，一会儿我写个欠条，一共两千两百两银子。许府的普通丫鬟每月月俸一两，你毕竟是个武修，我给你算每个月十两银子，这合理吧。”
听到这话，白玉蝶连忙掰起了自己的手指算了起来：
“两千两百两，每月十两的话，就是二百二十个月，也就是……”
东方玉瑶：【十八年。】
“十八年？！！你要我给你当十八年丫鬟？！”
“到不了十八年，我毕竟也是善待下人的人，平日里时常会发些奖钱之类的，差不多七八年你应该就能还完了。”
“七……七七七……”
白玉蝶人都快傻了，她总觉得这许念在讹她，但是许念的理由条理清晰，根本找不到反驳的点。
而下一刻，许念也是将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笑道：
“白女侠，您也不想在这大燕江湖上落下一个欠债不还的老赖恶名吧？”
也是同时，白玉蝶突然看见在不远处的雪幼晴，此刻正以一种想要将她剥皮切碎的眼神死死瞪着她。
就仿佛她只要敢说一声不字，那位昨日用双锏将缉武司一位百户脑袋砸得骨肉相连的姑娘，就会把她脑袋砸得骨肉相连。
白玉蝶顿了一下，急忙朝着一旁东方玉瑶投去求助的眼神：师父！！
然而，东方玉瑶看了看许念，却是莞尔一笑：
【这倒是不错。徒儿，你就做他七八年丫鬟，又有何妨？】
“……？”
白玉蝶再次愣住了。
她刚刚没有感觉错。
她师父变了！
变得不再把她当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