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真是神射,臣敬佩无比!”石亨在朱祁钰射出一箭后,止不住地竖起大拇指夸赞道。
朱祁钰摇了摇了头,放下了手中的三斗小弓,石亨这厮马上能开一石弓,步战能开两石弓的,夸自己一个用小孩子弓射十步靶,说自己神射,这是夸赞吗?
石亨这完全就是趁机表忠心罢了。
此时火器虽然已经开始应用于战斗中,但在石亨等将领眼中火器始终比不过弓弩等。
原因无他,这个时代的单兵火器一是射速慢,二是射程短,往往面对敌军的冲锋只能发射一两发,手中的火器就变烧火棍了,而且雨天也不能使用,在石亨眼里这玩意还不如烧火棍。
三眼铳倒是发射完之后,用做钝器来用,鸟铳被敌人近身就只有等死的份。
朱祁钰望着手中,自己练习了一个月才能勉强拉满的三斗弓,感叹还是得发展火器,这培养一个弓手的代价太大了。
这段时间他在京营观摩训练,弓兵的选拔与训练是最为严苛的,选拔第一步就是能拉满七斗弓,据石亨所说,边军都是一石的,这让只能拉开三斗弓的朱祁钰汗颜无比。
平日的训练就是举石锁、拉硬弓锻炼手臂和腰腹力量,每日需拉弓数百次,且拉力会逐步提升,大部分弓兵所用的弓都是一石的强弓。
测试时不但要求要弓开如满月,射箭似流星,还有三十步靶、五十步靶、八十步靶均要求五箭中三或是三箭中二。
所以选拔出来的弓手不是膀大腰圆似石亨这种,就是从小练习射箭之人。
知道弓手的选拔和训练如此之严苛,朱祁钰就想吐槽前世古装剧误人子弟,弓兵被近身,就是农民军都能肆意屠杀,实在是贻笑大方。
真实情况是,弓箭手不但擅远程攻击,近战也不是一般士兵能够碰瓷的。
想到这,朱祁钰朝着石亨问道:“你可曾听闻这火器三段击之法?”
这是朱祁钰目前能想到,最快提升火器战斗力的办法了。
石亨虽然心里纳闷朱祁钰问这干嘛,但还是未做犹豫便回道:“臣有所耳闻。”
三段击之法在明初,沐英收复云南时就已经开始使用,石亨也是熟读兵书之人,对此并不陌生。
朱祁钰一时来了兴趣,示意石亨接着往下说,他自己也没想到明初就有三段击之法了。
“陛下,黔宁王在收复云南时,便提出了这个想法,并用于实战。”
“其具体方法为,三人为一组,第一人负责发射,第二人负责传递火铳,第三人负责装填。”
听完,朱祁钰将石亨所说的三段击之法与自己所知道的对比了一番,还是有比较大的差别的。
朱祁钰所知的西方三段击是一人一铳,交替发射,而沐英所发明的这个却是三人一铳,配合发射。
随即朱祁钰说道:“若是由三人一铳改为三人三铳,能否提高射速?”
“陛下才思敏捷,不过臣不善于火器一道,不敢妄下论断。”
石亨想了想,终究还没有接着拍朱祁钰的马屁,要是朱祁钰一时自信过头,跟北边那位一样贸然出击……
那自己再像上次一样逃回来,估计没有像这次一般的待遇了。
“成与不成,试试便知!”朱祁钰也不知两种三段击,哪一种更好一些,随即吩咐石亨去调集两队神机营的军士过来。
一通射击展示之后,朱祁钰暂时放弃了这个想法,谁快谁慢倒是没看出来,所试射的火铳中,十把中哑炮或者炸膛的有九把。
“去召于尚书过来!”
朱祁钰有些气愤地拿起来一支未发射的火绳枪,也就是鸟铳。
仔细观察一番做工后,朱祁钰脸瞬间黑了下来,这支正统十年造的鸟铳,看样子做工不如自己之前买的那支永乐年间造的手铳不说,磨损度也要高几倍。
不多时,于谦跟着军士往朱祁钰这边走来,看到朱祁钰又在鼓捣火器,一时也感到有些疑惑,这位新君咋老是对火器这种奇淫巧技感兴趣。
“陛下。”于谦躬身揖礼。
“于卿,过来看看这支鸟铳。”朱祁钰将手中的鸟铳递给于谦,并问道:“军中现在用的火器都是这般?”
于谦接过鸟铳观察一番,并未发现其有何特别之处,于是回道:“陛下,军中现在所用火器大都是来自南京武备库存调集过来的。”
“大部分都是宣德和正统年间制造的,有所磨损也是正常现象。”
于谦还以为朱祁钰是嫌弃这火铳是几年前所造的,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石亨闻言朝于谦挤了挤眼睛,见于谦不为所动,心里暗骂于谦这人果然不懂揣摩上意,没看到陛下脸都黑了吗?
于是急忙开口向于谦问道:“于尚书,你可知方才陛下派人试射鸟铳,十支发射成功的有几支吗?”
于谦并未有所犹豫,随即便开口回道:“据我所了解,能够成功发射的应该有十之二三。”
他实在是不明白朱祁钰为何对火器感兴趣,这东西耗资颇大不说,造了几十年还是没啥进展,倒是成了一些人的敛财手段。
“造价几何?”朱祁钰听了于谦的话,觉得于谦报的成功率,估计是为了哄他开心,全是这般做工,十把能有一支成功发射,不炸膛都算合格率较高了。
“兵部采买都是五两银子一把。”于谦回道,按照大明对兵甲器械的管理之法,一般是由工部负责督造,兵部只是按照所需进行采买后,再发放到京营和各地卫所。
朱祁钰没有说话,只是感到有些心痛,朱祁镇亲政后的这些年都在干嘛,永乐年间造的手铳,直到现在都还能成功发射,怎么到了几十年后的正统年间这技术倒退了不说,这价格还成倍地增长。
石亨听后,在一旁愤愤说道:“怪不得都说我大明文官都以贪污为生,呵呵,五两银子买这样一把破烂,这钱未免也太好赚了一些。”
这下轮到于谦失语了,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此前自己只是兵部侍郎,这些兵器甲胄的采买并不由他负责。
不知石亨这话是针对他自己一人,还是满朝上下的武官都这般看待文官。
难道是石亨还记恨自己弹劾他在大同一事?
“于尚书和金尚书这样的清廉人物,应当也不少,不可混为一谈。”
朱祁钰也知石亨所言无假,可你石亨也不是啥好人。
石亨哦了一声,未再发言,朱祁钰要是真狠下心来查贪墨,武官底子不干净的也不少,首当其冲的就是石亨他自己。
“近期造的火器,京营就没有库存了吗?”朱祁钰再次开口问道。
于谦摇了摇头:“上皇出征时,京中所存的兵器甲胄已经尽数带走,现在所用的全是南京武备库运过来的。”
“陛下,慈宁宫来信请陛下过去一趟。”
就在朱祁钰打算着去工部视察一番时,从宫中回来的成敬一路小跑过来,在其耳边轻声说道。
“这孙氏又想作什么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