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郎的意思是,找董继宗的政敌?”
杨师厚闻言眼睛一亮,这确实是一个办法,毕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只要是人,就会拉帮结派,交结朋友。
而宦官也是人,自然也是要分派系的。
“不错,那董继宗作为孔目官,执掌左神策军后勤,这可是一件肥差!虽说左神策军有三个孔目官,但左神策军三分之一的东西,也够他吃的脑满肠肥了,这个位置,一定有人觊觎,所以我们只要打听谁和他有矛盾,再想办法搭上线,就能够以最小的代价除掉他!”
杨师厚听得连连叫好,当即点头同意。
做出决定后,夜已深了,刘克之安排杨师厚在客房住下。
第二天一早,刘克之依旧去开了坊门,随后便和杨师厚兵分两路,去打听董继宗的消息。
杨师厚好歹做了年余的不良人,刘克之也是附近几坊有名的游侠,二人主要是从同僚和原来的小弟那里打听消息。
不得不说,不良人这类“协警”虽然地位低下,但在打听消息方面还挺灵通的,这也和他们大部分都是地痞流氓,常年混迹于市井有关。
而刘克之的小弟们,来历也是五花八门,虽然年纪不大,大多只有十四五岁,但认识的人居然比他这个大哥还多。
不出意外的,关于二人的消息很快就被打听出来。
那董六会在西市的胡姬酒肆之中,为董继宗举办寿宴,这几日正在广发请帖,时间就在元日,留给二人的时间还算是充裕。
而关于董继宗,其本是枢密使杨复恭的人,但在当今圣上宠信的田令孜上位,担任左神策军护军中尉之后,杨复恭便开始受到排挤。
而董继宗则在杨复恭受到排挤的第一时间,当即改换门庭,投入了田令孜麾下,好维护自己的地位,这些日子他加紧盘剥钱财,也是因为他为了讨好田令孜,几乎用光了身家,急需补充,这才吞没了牺牲在江陵的众将士的抚恤。
被他盯上的,可不止刘克之一人。
不过他讨好田令孜,稳固了自己地位的同时,也得罪了一帮人,那就是杨复恭一系的宦官,特别是其中一个人——内常侍张泰。
内廷的宦官们之所以能够如此嚣张,其中的原因便在于他们掌握了兵权,这与同样出名的明朝宦官有很大不同,明朝宦官担任的多是监军之类的职位,没有直接掌军的权力。
所以他们哪怕权力再大,也依旧会被皇帝一言而贬。
而唐末的宦官就不同,他们多被直接委任为军队的指挥者,其中最出名的,便是执掌了京畿权力的“四贵”。
即左右枢密使,左右神策军护军中尉。
很难想象,掌握了朝廷政权的左右枢密使,和可以直接指挥神策军战斗的左右护军中尉,居然全都是由宦官担任的。
而杨复恭,便是左右枢密使之一,而董继宗,是杨复恭为了插手神策军而安插的一枚棋子。
这孔目官的职位,若没有杨复恭这位枢密使的谋划,又怎会被董继宗这个在内廷一点职位都没有的宦官收入囊中。
只是杨复恭没想到,董继宗此人是个顺风倒的,在他刚有一点被排挤的迹象之后,便当机立断的投入田令孜麾下。
因此,作为杨复恭一系的张泰,十分的厌恶董继宗,在二人打听到的消息之中,张泰和董继宗发生了很多次口角,若不是身边有人拉住,两人甚至会大打出手,一副彻底撕破脸皮的迹象。
而内常侍张泰虽然是天子近侍,但在神策军中却没有职务,未掌兵权,论起实权他还真就未必比得过董继宗,这也是他厌恶董继宗的原因之一。
因为这个孔目官的职位,本来应该是由他兼任的,也是他更进一步的阶梯,只是董继宗此人很是圆滑,十分的会奉承,等张泰反应过来时,这位置已与他失之交臂。
在打听到董继宗和张泰的矛盾之后,二人便知道机会来了,便要回家商议对策。
不过就在二人走在路上时,一个身穿绛戺衣的中年汉子,身后跟着一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汉子,拦住了刘克之的路。
绛戺衣是流外官所穿公服,这流外官就是可以凭借功劳晋升入品的小吏,虽同为小吏,但却比刘克之的这个坊正强多了。
来人刘克之也认识,是长安县户曹的司户史蒋余,正是刘克之的顶头上司,长安县五十余坊正,皆受他直接管辖,各坊的租庸调,商税,色役,皆由他收取,是名副其实的地头蛇。
而跟在他身后的汉子,则是住在永安坊西北角的林都。
“火奴儿,停步。”
蒋余叫住刘克之后,便快步上前,口中不停的埋怨起来。
“你这小子跑哪里去,我去你家连个人都看不到。”
闻言,刘克之心中顿觉疑惑,如今不是收取租庸调和色役之时,今年的商税也早已上交,这蒋余找自己能有何事?
“蒋司户如此着急,可是有事?”
“废话,没事我会来找你,这大冷天的,我在县衙烤火不好?”
蒋余翻了一个白眼,然后拉着刘克之走到一旁,又左右打量了一眼,见无人靠近之后,方才神神秘秘的开口:
“你小子最近是不是得罪人了?”
刘克之闻言心中咯噔一下,难道是那董继宗?不应该啊,自己要杀他的事也没其它人知道,若是杨师厚告秘,此时来的也应是神策军士,而不是司户史。
担心又出什么幺蛾子,刘克之连忙开口询问起来:
“没有啊,我最近就出城了一趟,其它的时候都待在坊中,就连我那群兄弟我都好久没找他们了,蒋司户你别卖关子了,到底有什么事?”
蒋余看着刘克之的眼神,其中满是疑惑,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看来不是他想的那样。
“今日明府召我,言你岁太小,任坊正不合律法,让我重新找人担任坊正,我怕你得罪了人,人家想要整你,如今看来,是我多虑了,应是明府心血来潮而已。”
“原来如此。”
刘克之心中恍然,果然是董继宗,或者说是董六,那几人被自己打回去后,显然以为不良人帮忙是因为他的坊正职位,而董六最近在忙寿宴之事,无暇他顾,所以便请长安县令去了刘克之的坊正之职,如此那几人便能够继续对他出手。
看到刘克之有些出神,蒋余还以为他舍不得坊正的位置,连忙开口道:
“火奴儿,你先听我的,将位置交出来,我另外给你找一些事做着,等你成丁之后,我直接引荐你入府衙,不管是衙役还是小吏,必有你一席之地。”
蒋余的话让刘克之颇为感动,这汉子与他无亲无故,就是平日里多说了两句话,没想到今日居然肯帮自己如此,看来世上还是好人多。
就在刘克之感动之际,蒋余开始碎碎叨叨的念起来。
“不过我也不是白帮的,我也马上五十了,膝下却连个儿子也没有,只有一个女儿,家业无人继承,不如你给我当个女婿,以后我这家业都是你的,如何?”
刘克之瞬间无语的望着蒋余,我把你当朋友,你居然想当我耶耶,而且你女儿那样子,我下得了手?
想着蒋余家中那二百斤的宝贝女儿,刘克之瞬间打了一个寒颤。
“给你给你,莫要再说此言,我春日后便要北上投军,正愁怎么跟你开口呢。”
一边说着,刘克之连忙掏出坊门钥匙扔给了他。
“你怎么这么想不开,你大好男儿,怎去做丘八?!”
蒋余接过钥匙,惊讶的看着刘克之。
“这年头,还是刀子管用。”
说罢,刘克之拍了拍身后横刀,转身便走。
“哎,可惜了,是个好女婿。”
蒋余看着刘克之背影,摇了摇头,满是遗憾,将钥匙扔给林都之后,背着手离开了永安坊。
“看来我们得快些动手了!”
走到杨师厚身旁后,刘克之一脸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