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绥,宥州。
此地治所原为延恩县,因历代动乱迁至长泽,又几番变动,最终在元和十五年,也就是六十年前彻底固定至长泽县。
而这里也是如今党项最强的部落,拓跋部的驻地,拓跋部首领拓跋思恭担任宥州刺史。
此时,本应与费听氏作战而陷入对峙状态的宥州,却是一派祥和,哪里有半分战争的样子。
而推辞不肯出兵的拓跋思恭,也正在府衙之中,与他麾下的将领,以及党项八部首领,一同倾听着费听首领费听持国的诉苦。
“拓跋刺史!我听你的话,派兵扰乱夏绥,可当时你只是说试探诸葛爽那厮,不会有什么损失,可如今我弟弟死了,我费听氏一半的勇士,也被那虎林军消灭俘虏了!”
费听持国的失态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因为往日里党项八部首领皆以兄弟相称。
不过他们都能够理解,毕竟任谁损失惨重,也会这样,对此他们不由得感到庆幸,因为当时在会上为了争夺出兵的资格,他们差点打了起来。
不过最后还是让费听氏这个党项第二强的部落将这个资格抢去了,他们当时还觉得遗憾,现在却只觉得了庆幸,幸亏自己当时没有抢过费听氏。
当然,幸灾乐祸之后,便是同情与愤怒,因为当时拓跋思恭说的很好听,不仅将诸葛爽贬得一无是处,还将他麾下的兵马形容成绵羊。
总之在他的口中,夏州军一无是处,他们出兵后,只需要享受胜利的战果便可。
“持国兄弟,你的损失我会赔给你,此番是我判断失误了。”
拓跋思恭不同于在坐的其他人,其余党项七部首领皆是披头散发的胡人做派,而拓跋思恭则是一身汉人装扮,若不是他高鼻深目,皮肤也是和汉人截然不同的红褐色,根本就看不出来他是个异族人。
“那就好。”
费听持国听到拓跋思恭会赔偿他的损失,也就是不再继续咋呼,而是话锋一转。
“那还要继续南下盐州吗?”
拓跋思恭沉思一阵后,摇了摇头,连名不见经传的诸葛爽都有如此实力,那朔方节度使已盘踞多年,就更不好对付了。
同时他也好奇,自己这党项最强的拓跋部能否和诸葛爽麾下一战。
不过这个念头转瞬即逝,拓跋部好不容易有如今的规模,不仅彻底占据宥州,势力还向着夏、银二州不断扩展,发展势头越发明朗,不能因一时之气而有所损失。
“你们回去之后约束部众吧,我等如今的实力,还是比不过正规的唐军。我会和诸葛爽谈判,让他将兵马撤回来。”
将众人打发走之后,他静静的坐在厅中思考着,他想要震慑诸葛爽,从而获得平等的合作机会的策略很明显已经失败了,那么就只能换一个方法。
他不想党项被压制在汉人之下,他想要获得同样平等的地位,成就一番超越先祖的功业。
就在他静静的思考方法之时,一个与他同样打扮的胡人走了进来,来到近前,轻声惊醒了他。
“阿兄。”
拓跋思恭抬头一看,点了点头,示意来者坐下。
“思谏,你说我们后面应该怎么做?”
来者正是拓跋思恭的弟弟,拓跋思谏。
“阿兄,如今各地豪强之间,哪有搏命的,不都是用联姻互质二法相互勾连?如今震慑不成,自当依循旧例,与其示好,双方建立关系,借此保全我拓跋部利益,方能有时间继续寻找出路。”
拓跋思谏的话让拓跋思恭茅塞顿开,他并非是一味只知道武力的人,只是这草原多年以来皆是弱肉强食,即便是上任夏绥节度使也未曾动摇过拓跋部的根基。
这也与诸葛爽一上台便表现出强硬的姿态有关系,这举动让他有些应激,一时间竟忘记了以前的旧例,选择了硬碰硬。
“贤弟说的有理,却是我陷入知见障中了。”
拓跋思恭恍然的点了点头,随后又和拓跋思谏商议起来。
“那贤弟觉得,我们应该选择哪一种方式?”
对此,拓跋思谏早有准备,当即直言不讳。
“自然是联姻。”
“联姻?”
拓跋思恭想着诸葛爽的儿子诸葛仲方确实是正当婚配的年纪,也不知是否娶妻,若是尚未成亲,那联姻确实是一个好方法。
——
刘克之的队伍还在石子岭周围打转,一开始每日皆带回大量牛羊还有粮草,当然,党项青壮年男女也是必不可少的,这些可都是钱财。
毕竟一个党项青壮可卖两万钱,也就是二十贯左右,而女子则是五十贯,当然,要貌美的那种,普通的也就是十五贯左右。
刘克之掳掠党项部落,将男青壮统统发卖,至于女的,则是交给萧器,建立营妓,用以劳军。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附近的党项部落得知刘克之所为后,纷纷迁走,收获变得越来越少,到最后方圆百里都跑遍了,一个党项人都没有捉到。
于是刘克之打算带大军继续北上,直插费听大部,将他们彻底剿灭。
至于另一支南下的费听兵马,只要镇守盐州的不是个草包,自然能够解决这些党项杂胡,毕竟朔方边军的战斗力,一直都不弱。
费听大部长时间驻扎在乌那水畔,这里距离胡洛盐池不过三十余里,取盐很是方便,而且乌那水流量不小,无论是灌溉还是放牧都足够费听部使用。
而石子岭距离乌那水有一百五十余里,中没有山峦阻挡,皆是一片坦途,最快八天也就到了。
刘克之做事雷厉风行,决定既下,不过两三日便安排妥当。
五千余正规唐军,二千余辅兵,三千内附党项,加上四千余的党项仆从军,一共一万五千余人,有马近三万匹,还有驮马和驴骡等役畜,共有四万余,这些牲口虽然能加快运输速度,但每日用的草料就是个大问题。
幸亏刘克之先见之明,直接就地征集,不然连草料都供不起。
将所有行装全部打点好后,在向导的带领下,一路直奔费听大部本部而去。
如今已是十一月,虽是冬季,但大雪未至,唯有零星的小雨时不时的淋湿衣襟。
但这都未曾打消众士卒的热情,这段时间以来,他们过得十分惬意,在这草原之上,赏赐本来是花不出去的,刘克之不准他们战时在军中博戏,所以平日里十分无聊。
但没想到军中居然设了营妓,虽有限制,但好歹有了去处,而且那些党项人经常请客,他们也是来者不拒,勾肩搭背的也就去了。
本来刘克之还以为这些党项人是想反叛,以此计麻痹虎林军士,他都暗中召集军士,准备将这些党项人屠光。
可没想到这些人居然是为了加入虎林军,所以贿赂士卒,询问方法。
这些家伙也真的给出了方法,只要有队正火长之类的愿意接受他们,就能够加入。
这倒是刘克之始料未及的,也不啰嗦,直接让萧器掏出军册,将那三千党项中在这段时间破灭各部落的有功之人当场录名,引得其它人眼红不已。
毕竟能名录军册,便代表他们能够得到时节还有开拔战斗的赏赐,并且还有铁甲,还是崭新的,这是在党项之中只有军官才有的待遇。
党项是中唐之时方才内迁的,比起其它的异族,他们十分的年轻,哪怕搭乘大唐这辆巨车借以发展,但如今也不过百余年,担任过的最大的官便是刺史,连节度使都没有混上过的他们,一直受到节度使的压制,又怎比得过正规的唐军。
在拓跋思恭未成节度使之前,这些党项人的愿望便是加入唐军,毕竟党项并非只有八部,还有很多小部落,这些小部落通常都是被劫掠的对象,不管是在唐军这边,还是党项八部这边。
这些个小部落,对大唐可比党项八部忠心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