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火奴儿啊,进来吧。”
一道苍老的声音从屋中传出,刘克之也不客气,直接推门而入。
“叔祖,我来看您了。”
一进屋,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外披大氅,内穿道袍,精神矍铄的老道士,坐在胡凳上,正烤着火看书。
这正是刘克之的叔祖,姓刘名季之,这并不是刘克之不避尊者讳,他的名字本就是叔祖取的,不存在这种问题。
他的名字主要是因为他自小在观中长大,却非道门中人,之字是表示其是道门居士。
魏晋之时,天师道兴盛,道中信徒名字多带之字,以示信仰。
在这个习惯在流传下来后,随着佛门的兴盛,道门信徒减少的同时,使用这个习惯的人也减少了,而且也已不再限于天师道。
“你这三天两头的来,坊中无事?”
刘季之说话间头也不回,只顾看着手上的书。
刘克之定眼一看,是一本道德经,这是道门入门书籍,也是入土的书籍,他虽不甚解,但早已经倒背如流,日后自然会有所理解,所以当下也不放心上,直接拉过一条胡凳,大大咧咧的坐下。
“坊中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怎比得上来看您,我等会儿回去个把时辰也就解决了。”
“民生之事,岂有小之一说,你若是连个坊正都当不好,日后怎入那浊流官场?”
听着刘克之不甚在意的语气,老道的眼神终于从书上离开,一双混浊的眼睛出现在刘克之的视线中。
“叔祖!你的眼睛!”
“砰”的一声,胡凳翻倒在地,刘克之惊慌的站起身来,他上次来时,老道的眼睛还如同婴儿一般。
老道挥了挥手,示意刘克之不要大惊小怪。
“无碍,年纪大了而已。”
“这…这…”
刘克之明白老道话中的意思,可他有些不能接受,当即扑通一声,跪倒在老道面前。
“莫惊慌,莫惊慌。”
老道摸着刘克之的头,为他将有些歪斜的软脚幞头端正一下,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家的火奴儿还未长大,还未娶妻生子,我又怎会去见祖师。”
闻言,刘克之心中稍安,又想起黄巢,连忙开口:
“叔祖,长安不是久居之地,不如去往成都,于青城山中静修,我不久便要离开长安,去河南投军,恐无法承欢膝下。”
“嗯。”
老道闻言点了点头,语气有些犹豫的开口。
“我前几日夜观天象,太白移位,逼近紫微,想来长安要有一场兵灾,你不言,我亦吩咐了你两个兄长,春日便动身,离开长安,本欲南下龙虎,你既觉得成都适合,那便去成都吧。”
说着,老道言语一顿,将手中道德经递给刘克之。
“你欲从军,应知兵凶战危,常翻道德经文,能让你平心静气,遇事三思而后行!”
随后老道长叹了一口气,战场凶险,即便自家小侄孙继承先祖之血,有举鼎之力,伏虎之功,但霸王亦有乌江之困,一人之力再强,也抵不上千万人之力。
“还有你那宅子,该舍便舍,如今世道不同,国非国,臣非臣,但民还是那些民啊!”
“叔祖您也知道了?”
刘克之心中惊讶,关于宅子的事情,自己从未与家中说过,为何叔祖会知道。难道那董六来玄都观了?
心中念起,一缕杀意顿时生出,毕竟是能猎虎之人,他的念头一起,身上便自有一股煞气升腾,瞬间惊了老道。
“静心止念!”
老道的手拍在刘克之肩头。
“我给你起名克之,便是希望你降伏本心,莫持强自大,你也是经年的道徒,怎念如泥沙,无法自持?”
刘克之闻言,放下心思,等回家之后再做计较。
“叔祖,可是有人来玄都观打扰你了?”
“呵呵,你真觉得你叔祖是老糊涂了?”
老道微微一笑,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头说道:
“你那宅子后面便是街道,正适合做铺子,你年岁又小,等我离开之后,你怎守得住?”
“原来如此。”
刘克之松了一口气,没人来打扰便好,其实这就是他不懂了,大唐对道门尊崇不说,就说刘季之这把年纪,放在普通人家也是祥瑞,更何况他是道士,背后的人际关系到现在,谁知道有多少。
所以只要不涉大事,没人会找他的麻烦,为了一间不大的宅子,傻子才这么干。
“我知道了,若有人要买,卖他便是,不与他争一时长短。”
对于刘克之的回答,老道满意的点了点头,身份低微之时当蛰伏等待,如今之事,日后自有分说。
“快日中了,留下吃了饭再回去吧。”
“好。”
———
“火奴儿,六爷前几日言语,你当过堂风!耶耶们在酒肆等了你三个时辰!”
吃饱喝足,在观中拿了几坛酒,刘克之赶着牛车刚回永安坊,迎头便有四五个大汉拿着短棍,长匕之类的围了上来,口中满是污言秽语。
“狗东西,敢对你耶耶出言不逊!”
一听这话,刘克之瞬间就炸了,伸手向后一掏,长刀带鞘入手,一个箭步上前,迎头便砍。
“啊!”
几人没有想到刘克之居然敢动手,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刘克之下手又黑,专往头上打,即便用的是刀鞘,但刘克之的刀是特制的,刀鞘外面包了几圈铁皮做装饰,打在脸上,顿时血流如注,倒地不起。
四五人,不过片刻,便被他持刀劈翻在地。
“住手!”
直到几人皆被打翻在地,方有一声喝止声传来。
抬头望去,是一个身高六尺的胖子,手中提着一柄横刀,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
“火奴儿,我让人来请你,你为何出手伤我弟兄!”
那胖子一来便兴师问罪。
“你就是董六?”
刘克之一看这胖子的体型,便觉得他确实像传闻中博戏放贷的董六,脸色一冷,手扶刀柄。
“你手下这几只狗见到客人连摇头摆尾都不会,我帮你训一训。”
“你!”
那胖子一听,顿时就炸了,手中横刀“锵”的一声出鞘,指着刘克之便破口大骂。
“火奴儿,你这小婢生的东西,也敢辱我弟兄!”
刘克之见状,眼中满是冷色,手握刀柄,语气不善的盯着这胖子。
“死肥猪,我看你是身上肉多了,欠砍!”
说着,长刀出鞘三寸,便要砍死这言如屎尿的死肥猪。
就在二人对峙之时,远处传来一声高喝。
“何人在此斗殴?还不快快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