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克之虽然是第一次参与军仪,但对于诸葛爽的这套说辞并不陌生。
军队首重纪律,没有纪律还打个屁的仗,所以要求做到令行禁止。
至于不得虐待士卒,在神策军或者是内地或许有这么做的,但若是在边镇,河南等地,都不用等到战场上,也不用等到兵饷不发或少发,单单只是开拔费之类的赏赐让士卒们不满意而死了全家的节度使就不知道有多少。
至于最后一项,不得背叛。
这才是诸葛爽话语中最重要的,以令行禁止为例,这令是谁的令?这禁是谁的禁?听招讨使的还是朝廷的?
都不是,没有诸葛爽的命令,帐中所有人都不得行动,而没有帐中众人的命令,麾下兵马一个也不能动,这就是令行禁止,这就是不得背叛!
至于他最后话中的事业和基业,也不单单是指说用来做生意之类的铺子,而是说手下的这些士卒若是伤了,若是残了,他们都得管,不管是怎么管,都得做出一个态度,不然谁给你卖命。
军中的产业大部分都是用来干这个的,当然也有对士卒不管不顾的,但他们一遇危险,不会有士卒不顾生死的去救他们,到时候那所谓的产业基业,可能会和老婆孩子一起,落到别人手中。
这就是唐末,一个极度穷兵黩武的时代。
军令下来后,各将回营安排事情,此去晋阳近千里,山高路远,一路上要忙的事多着呢。
而作为诸葛爽的亲兵,八百人的骑兵一人双马,一匹战马,一匹驮马,还有辅兵管理的驮马,驴,骡子以及士卒的私马,对于私马军队也负责马料,但死了不管赔。
八百人的骑兵,却足足有三千左右的牲口,除了战马,其它的全都是给骑兵驮东西用的。
唐代,或者说历代军队都有士卒带私马入营的传统,甚至于若不是这时候实行的是募兵制,大部分的战马其实都是士卒私人的。
唐初实行的府兵制下,除了盔甲以外,大部分的军备皆是士卒个人出钱购买,其中就包括了战马,朝廷自然也准备的有,但能少出一点是一点,多省一点给老爷们修园子不好嘛。
而在募兵制下,士卒什么都不用带,只需人去便可,其它的,自有节度使准备。
而这种制度,也造就了唐军的强大,他们是完全脱产的职业军人,以战争为生,日复一日的杀戮与训练,他们的战斗意志和战斗技巧,可谓是前无古人。
所以别看唐军战斗时的记录都是什么几千人,最多也就是两三万人,规模完全没有后面时代的那些数万数十万的大,但他们的战斗力,只算冷兵器的话,已经站在了所有时代的巅峰。
在这里,能拥有两万左右的战兵,已经是天下一等一的藩镇,皇帝的面子都可以不给。
大军在怀州驻扎已半年有余,早已懈怠下来,如今三日内出征,要忙的事还真不少。
刘克之一回去便交代收拾行囊,尤其是战甲,这可是保命的东西,怎么看重都不为过,幸亏这半年没有彻底闲下来,时不时就保养一番武器,不然还真成了临时抱佛脚。
而且大军出征,正兵有辅兵伺候,不然光忙活行李杂事还怎么打仗,刘克之这一火,分了五个辅兵,十匹驮马,八匹骡子和驴,大家又磨合了大半年,打理起来还算是轻松。
两天后,大军中的个人物品,团队物品,军械物资,人粮马料,才算是收拾妥当,大包小包的收起来,等待第二日出发北上。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就到了启程之日。
大军开拔不是胡乱就走,得有章法,谁先走,谁后走,路线怎么安排,哪里可以留,哪里不能去,皆有制度在。
因是坐船北上,所以诸葛爽安排了亲兵先走,整个亲兵营头一夜先行检查行囊,第二日天不亮就早早起来,吃了早饭,个人行囊检查完毕后,便依令而出。
别看亲兵营只有八百人,但也不能乱走,得先派几个斥候先出去摸一摸情况,随后两百人先行,而后诸葛爽带四百人在中,剩下二百人居后护卫。
诸葛仲方则是带着六千牙兵,后面跟着辎重营和辅兵,然后是两千外镇兵带着火头军,至于断后,就交给那两千五的东都兵,反正不是自己人。
诸葛爽治军很有一套,只能说不愧是诸葛武侯的后人。
其它的军队刘克之不知道,但汝州军是从点滴小事之中养成一个好习惯,从而能做到下意识的令行禁止。
其实带兵打仗的道理自古便有总结,不然兵法拿来干嘛。
所有的道理都不难,难的是坚持,只有坚持住了,才能治出一支令行禁止的军队。
大军出营后向东北而行,来到码头边,依次上船,沁水与汾水最近处,不过百里,而汾水,则是在晋阳城外流过。
这是最短的路线,几乎可以缩短一半的路程。
所以,在广明元年二月初三,诸葛爽大军抵达晋阳城下。
在距离晋阳不过十里后,诸葛爽便命大军上岸整军,至于为何不直入晋阳城下,如今的河东兵匪不分,混乱不堪,谁知道会不会有人抽风袭击,所以还是谨慎些好。
在来到晋阳城外五里之后,诸葛爽直接命大军安营扎寨,一点进城的意思都没有。
如此过了三五日,晋阳城中依旧没有动静,好似诸葛爽这个蔚朔招讨副使,兼代北行营北面招讨副使,目前整个河东职位最高的军事长官,只是一个摆设。
不过,晋阳城里没人来,诸葛爽也不是坐着干等的,派了几人入城打探,没想到,结果十分的出人意料。
原来自李蔚死后,代州刺史康传圭带兵返回晋阳,发动兵变,自任河东节度使,而且朝廷居然承认了。
康传圭自任河东节度使后,治军严酷,不仅在晋阳城中大肆搜刮钱财,还苛待下属,滥杀部将以立威。
有部将感到不满,欲暗地里杀他,但不曾料到有人告密,康传圭引兵杀之,同时诛灭其全族,引发军中不满,趁机作乱,劫掠府城,康传圭竟不能制,乱兵足足劫掠了三日方休。
而后康传圭又因粮饷分配不公,引得都教练使张彦球不满。
当时已是一月,朝廷已改元广明。
本来康传圭任代州刺史的时候,沙陀便已多次进犯代北,后来他调走代州驻军回晋阳发动兵变,导致代州防务空虚,李克用得以长驱直入,深入忻州,一度打到晋阳府城北境。
当时河东各镇皆开始防备,康传圭也派遣张彦球率军出击,可军队刚走到一半,便有士卒躁动,不肯前行,张彦球苦劝无果,又被“裹挟”返回晋阳讨赏,康传圭下令关闭城门,不料有士卒不听他的,城门依旧大开,乱军入城,杀了康传圭。
当时的监军周从寓完全没想到晋阳除了康传圭以外,居然还有高手,本来搂着娇妻美妾睡觉的他,被乱兵从床上直接拉了下来,本来以为死定了,居然见到了被乱军“裹挟”的张彦球,而那些乱军也军容严整的站在街道之上。
至此,周从寓哪里还不明白,当即和张彦球一起从府库中取出钱财,分发下去,安抚诸军。
“哈哈哈!”
从符存口中听到这个消息后,刘克之笑得眼泪都掉出来了,他没想到河东局势居然会是这个样子。
符存看着刘克之大笑,也没有其他的反应,他去打探消息时也惊呆了,回来禀告之后,诸葛爽的反应和刘克之一样。
晋阳之内一日三变,令人目不暇接。
本来诸葛爽还怕他的到任会引起河东各镇的不满,现在看来,一群鼠辈,不足为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