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婊子...”他捏碎手中的温泉券,纸屑像雪片般飘落。
监控画面里,农振福的手正顺着若萱的脊背下滑,在系带末端暧昧地流连。
更可怕的是,若萱非但没有躲开,反而仰头将香槟一饮而尽,喉结滚动时锁骨凹陷出诱人的阴影。
突然,画面剧烈晃动。汪友胜惊觉有人拍他肩膀——是昨天那个前台姑娘。
“先生,”她狐疑地打量着他鼓胀的裤袋,“我们接到投诉说有偷拍...”
远处传来“扑通”一声巨响。
汪友胜转头看见若萱惊慌地从池中站起,而农振福正滑稽地扑腾着——有人把他踹进了深水区。
一个穿黑色泳裤的年轻男子站在池边,背肌线条像出鞘的刀。
汪友胜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浑身冷汗涔涔。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干燥的睡衣完好地穿着,皮肤上没有任何泡过温泉的痕迹。
可他的记忆分明还停留在那一刻:温泉水灌入鼻腔的灼烧感,四肢在硫磺水中徒劳挣扎的无力感,以及最后坠入黑暗前的窒息感。
若萱半撑起身子,睡裙肩带滑落,露出锁骨处一小块淡粉色的吻痕——那是他前天晚上留下的。
“你做噩梦了?”她伸手抚上他的额头,掌心冰凉,“刚才你突然大喊'救命',把我都吓醒了。”
汪友胜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地板上,木质地板传来的真实触感却让他更加恐慌。
如果现在是周六清晨,那么昨天发生的一切——追尾事故、农振福的偷情、甚至他偷偷查看若萱手机的事——难道都是梦境?
“今天...真的是周六?”他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若萱困惑地皱眉,伸手从床头柜拿起手机递给他。
锁屏上清晰显示着:6月5日星期六 7:23。
相册里最新的一张照片是昨晚的晚餐——那碗他们一起喝的冬瓜排骨汤。
汪友胜跌跌撞撞冲进客厅,赤裸的脚掌踩到一片冰凉。
他低头看见玄关处整齐摆放的皮鞋——鞋底干干净净,没有半点温泉度假村特有的硫磺泥。
电视机里早间新闻的女主播正微笑着播报:“今日我市空气质量指数为优,适宜出行...”
“怎么会...”他揪住自己的头发,指甲刮过头皮传来尖锐的疼痛,“我明明...”
厨房飘来煎蛋的香气。若萱系着碎花围裙探出头:“给你做了溏心蛋,上周你说喜欢的。”
晨光透过纱帘给她镀上毛茸茸的金边,就像他记忆中每个平凡的周末早晨。
汪友胜突然冲向书房。电脑还停留在昨晚的页面——ACCA模拟考试系统,若萱的备考笔记密密麻麻铺满桌面。
他颤抖着点开浏览器历史记录:清一色的会计论坛和网课链接,没有任何温泉度假村的搜索痕迹。
“亲爱的?”若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手里端着早餐盘,热气腾腾的煎蛋上淋着他最爱的酱油,“你最近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汪友胜怔怔地看着妻子眼下的青黑——那是她连续熬夜备考的证据。
墙上的结婚照里,他们头靠着头笑得灿烂,玻璃相框一尘不染,倒映出他此刻惨白的脸。
究竟哪个才是现实?
吃过早饭,他悄悄来到楼下自己的车前。
晨间的阳光刺得他眯起眼。
他蹲在雅阁车头前,手指一寸寸抚过保险杠——金属表面冰凉光滑,没有半点碰撞后的凹陷或刮痕。
可那触感太真实了。
他还能回忆起方向盘在掌心里打滑的震颤,甚至那个叫露露的女孩眼角泪痣在阳光下泛着的珠光。
“汪老师,检查车呢?”
对门李大爷牵着泰迪犬经过,狗绳上还挂着昨天下发的狂犬疫苗接种通知。
汪友胜猛地直起身,后腰撞在倒车镜上——这疼痛如此鲜明,绝不该是梦。
“啊,就是看看胎压...”他勉强扯出笑容,目光却不自觉飘向驾驶座。
车门把手上有一道新鲜的划痕,像是被什么尖锐物刮过。
指甲?
他忽然想起梦里的场景:自己用渗血的手掌攥紧方向盘,血珠顺着指纹沟壑滴落在变速杆上。
心脏在胸腔里重重一跳。
汪友胜拉开车门,整个人几乎扑进驾驶座。
“滴答”。
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落在他手背上。抬头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满头冷汗。后视镜里映出他扭曲的面容,而镜面右下角,一张被太阳晒褪色的停车券正黏在玻璃上:
“云水谣温泉度假村·VIP专用”
日期栏赫然印着:2023年5月13日
汪友胜的手指猛地一颤,停车券从指间滑落。五月的阳光突然变得刺眼起来,记忆的碎片如锋利的玻璃碴扎进脑海——
那天楚洁茹涂着哑光口红。
她在VIP汤池边摘下墨镜时,眼角已经有了细纹,但笑起来还是当年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还记得吗?”她的钻石腕表在温泉蒸汽里闪着冷光,“你说过要带我去看真正的大海。”
水珠顺着她修长的脖颈滑进真丝泳衣的领口。汪友胜记得自己当时喉结滚动了一下,杯中的清酒洒出来烫红了手背。
“汪主任?”
物业的巡逻车停在旁边,保安探出头:“您没事吧?”
汪友胜这才发现自己的膝盖正不受控制地发抖。他弯腰捡起停车券,券背面的消费明细突然刺痛眼睛:
星空房·双人套餐
含玫瑰精油按摩服务
那天他们到底做了什么?记忆像被搅浑的水,只剩几个模糊片段:楚洁茹带着酒气的呼吸,更衣室里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还有......
若萱打来的未接来电。
手机突然在口袋里震动。是楚洁茹发来的短信:
「财务报表已审核,南扬的赞助款下周到账」——公事公办的语气,仿佛那个温泉午后从未存在。
远处传来孩童的嬉闹声。
几个小学生跑过草坪,为首的女孩扎着似曾相识的羊角辫。
汪友胜突然想起小学毕业那天,楚洁茹往他手心塞了颗薄荷糖:“等我们长大......”
糖纸的窸窣声犹在耳边,而此刻掌心里静静躺着那张泛黄的停车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