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被打断了。”程远峰重新倒上茶，茶水注入青瓷杯的声音在静谧的包厢里格外清晰，“我们刚才说到哪里？”
“我父亲的研究。”蓝若瑄提醒他，同时暗自记下林世诚离开前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是什么让实验室被关闭？”
程远峰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茶杯边缘，沉吟片刻后开口：“你父亲研究的是新型储能材料，一种革命性的技术。当时有几家大企业想低价收购专利，你父亲拒绝了。后来……发生了一些事。”
“什么事？”蓝若瑄追问，心跳莫名加快。
“实验室数据被盗，关键实验失败，校方收到匿名举报说你父亲挪用科研经费。”程远峰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我那时刚刚创业，能力有限，没能保护好他。”
蓝若瑄胸口发闷，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父亲整夜整夜地失眠，书房的灯总是亮到天明，烟灰缸里堆满烟头。然后突然有一天，他宣布实验室关闭，全家搬到了郊区一个潮湿阴冷的小房子里。
“那项技术后来怎么样了？”她轻声问，喉咙发紧。
程远峰的眼神变得深邃，仿佛穿透时空看向某个遥远的节点：“这正是云鼎集团起家的核心技术。你父亲把专利交给了我，条件是我必须用在正道上。”
蓝若瑄震惊地瞪大眼睛，手中的银勺“当啷”一声掉进骨瓷汤碗：“所以云鼎最初的成功……”
“完全基于蓝教授的技术。”程远峰点头，喉结微微滚动，“我一直想找机会报答他，但你们搬走了，联系也断了。直到三个月前，我在高晟的项目团队名单上看到了你的名字。”
蓝若瑄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云鼎会突然选择高晟作为上市主承销商，为什么程远峰会如此关注一个普通的副总裁。她想起华尔街那些关于云鼎的传闻——这个商业帝国的崛起速度堪称奇迹，却始终笼罩着一层神秘面纱。
“你特意选了我。”她喃喃道，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桌布上的刺绣花纹。
“我需要一个既能信任又足够专业的人。”程远峰的目光真诚而炽热，仿佛能灼伤人的皮肤，“更重要的是，我想通过你，重新联系上蓝教授。这二十年来，我从未停止寻找你们。”
服务生开始上菜，精致的淮扬菜肴摆满了桌面——松鼠桂鱼、文思豆腐、蟹粉狮子头，每一道都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但蓝若瑄已经没什么胃口了，她的世界在短短一小时内被彻底颠覆——父亲有个养子，这个养子现在是商业巨头，而父亲的发明成就了一个商业帝国……
“我需要时间消化这些。”她最终说道，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
程远峰理解地点头，从西装内袋取出一张烫金名片：“当然。明天会议后，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云鼎科技的地下实验室。”程远峰压低声音，包厢里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阴影，“那里保存着你父亲所有的研究笔记和原型机。我想你会感兴趣的。”
晚宴结束后，程远峰的劳斯莱斯幻影停在酒店门前。车内弥漫着淡淡的乌木沉香，车载屏幕播放着古典音乐，两人各自沉浸在思绪中。当车停在香格里拉门前时，程远峰突然开口：
“若瑄，有件事你必须知道。”他的声音在静谧的车厢里格外清晰，“林世诚不喜欢你参与这个项目，他会设置障碍。”
蓝若瑄挑眉，后视镜里映出她锐利的目光：“因为我父亲的关系？”
“部分原因。”程远峰犹豫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无名指的戒痕，“更主要的是，他反对云鼎上市。目前我持股42%，他25%，上市后我的股份会被稀释，但他的……会增值。”
“我不明白。”
“复杂的家族协议。”程远峰苦笑，眼底闪过一丝阴霾，“总之，小心林世诚。明天会议上，他可能会刁难你。”
蓝若瑄点头，手指轻轻敲击着真皮座椅：“谢谢提醒。不过我在华尔街见过更凶猛的鲨鱼。”
程远峰微笑，眼底浮现出欣赏的神色：“我相信你能应付。晚安，若瑄。”
“晚安……远峰。”这个名字叫出口时，蓝若瑄感到一种奇异的熟悉感，仿佛她早就该这样称呼他。车门关上的瞬间，她看见程远峰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劳斯莱斯消失在夜色中。
回到酒店套房，蓝若瑄立刻拨通了申城家里的电话。接电话的是母亲，背景音里传来老式挂钟的滴答声。
“妈，爸睡了吗？”她轻声问，手指缠绕着电话线。
“刚睡下。怎么了，这么晚打电话？”母亲的声音透着关切，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妈，我见到程远峰了。”蓝若瑄直截了当地说，心跳莫名加快。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仿佛能听到母亲倒抽冷气的声音：“云鼎集团那个程远峰？”
“是的。他说……他是爸爸的养子。”
母亲长叹一口气，那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我就知道这一天会来。你爸这些年一直关注着他的消息，剪下所有关于云鼎的新闻……”
“为什么不告诉我？”蓝若瑄追问，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你爸觉得愧对他。”母亲的声音低沉，带着岁月的沧桑，“当年被迫送他回亲生父亲那里，后来又没能保护好他的研究……他把远峰给的专利费都捐了，说那是卖儿子的钱。”
蓝若瑄胸口一阵刺痛，突然理解了父亲那些年的沉默与忧郁。她想起书房里那个上锁的铁皮柜，父亲总是独自在里面待上很久。
“妈，明天我要参加云鼎的董事会。有什么我需要知道的吗？”
“小心林家的人。”母亲突然严肃起来，声音变得锐利，“当年逼迫你爸放弃研究的，就是林氏集团。后来林家的女儿嫁给了远峰……这中间有很多复杂的事。”
蓝若瑄想起林世诚提到的“曼曼的忌日”——那一定是程远峰的亡妻，林世诚的姐姐。她突然意识到，这个看似普通的商业项目背后，隐藏着多少恩怨情仇。
挂断电话后，蓝若瑄站在落地窗前，望着南江的夜景。这座城市突然变得陌生而复杂，霓虹灯在江面上投下破碎的光影，仿佛隐藏着太多她不知道的故事和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