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邓铨来的那几个勋贵子弟,全在一旁抱着胳膊瞧热闹。
虽说他们才刚回应天府,却早就听腻了陈安的名字,他的那些传奇故事更是听得滚瓜烂熟。
今天第一次见到本尊,发现他一句话就能让平时凶巴巴的邓四收敛脾气,这小县令,还当真是有点本事。
陈安回过神来,慢慢走下台阶,站到和邓铨平视的地方,冷声道。
“弘觉寺犯了滔天大罪,有人到江宁县衙门告状,我作为父母官,当然不能不管。”
“眼下这个案子我已经接手了,邓府尹还是请回吧,等案子办完了,我自然会通知你。”
说完,他看了眼脸色惨白的了尘和尚,又问。
“你是谁?”
没等了尘开口,章昊赶紧拱了拱手说。
“大人,他说自己是弘觉寺的知客僧了尘。”
“弘觉寺的和尚?行吧,就算你主动投案,本官争取给你从宽处理。”
陈安转头对章昊说。
“带他进去。”
说完,转身就要进弘觉寺,看都没看邓铨一眼。
邓铨气得脸都绿了,大喊道。
“陈安!你别太过分了!”
“弘觉寺本就归我应天府直接管辖,江宁县县衙来凑什么热闹?”
“今天就算出了天大的事,也该我应天府管!你要是再拦着,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陈安转过身,平静地看着他说。
“我既然来了,这案子就得我管,你同不同意,都得听我的。”
邓铨气笑了。
“我还从没见过你这么狂的人!”
“你以为献了个天花方子就能没人敢动你了?我再问你一遍,让不让路?!”
陈安还是那副冷淡的样子。
“我不让,你能咋地?”
现场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邓铨咬着牙,右手紧紧抓住了马背上的刀柄。
别看他是文官,作为勋贵子弟,多少会点武艺,关键时候,他马背上的刀可不是摆设。
章昊等三个江宁县衙役见状,立刻站到陈安前面,虽然没把刀拔出来,但手都搭在了刀柄上,意思很明显。
应天府的衙役除了邓铨从家里带的几个亲信,其他人都躲得远远的,那几个来看热闹的勋贵子弟也一声不吭,就跟真的只是来围观似的。
毕竟在洪武朝当官太难了,能平平安安活到退休的官员没几个。
再摊上朱元璋这么个脾气捉摸不透、又爱杀人的皇帝,能活着退休就已经是烧高香了。
在京城当官更难,天天在皇帝眼皮子底下,不是被折磨死,就是被累死。
而应天府的官最难当,作为大明朝首府,这儿聚集了全天下的达官贵人,说不定在街上随便碰到个卖菜的老头,都是哪个国公府的亲戚。
所以在这儿当官,稍微有点事没处理好,就可能捅大娄子。
礼部祠部郎中周大海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
虽说他高低算个正五品,但他没背景没靠山,全靠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才在这个高危职位上撑了两年,现在正到处托关系想调走,哪怕去偏远地方都行。
这天下值后,他早早的就回了府。
夫人刘氏给他煮了一锅他最爱的青菜鸡蛋汤。
饭厅里,周大海吃的一脸满足。
刚想再添一碗,就听见饭厅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老爷!出大事了!”
幕僚吴师爷冲进来,慌里慌张地喊道。
周大海手一哆嗦,碗就掉在了地上。
在应天府,他最怕听到出事这俩字,尤其是出大事。
他顿时脸色煞白,额头上直冒冷汗,过了好一会儿才稳住神,沉声问。
“到底啥事啊?天还能塌下来不成……”
吴师爷平时办事很稳重,今天这么慌张,事情肯定小不了。
“是这样的……”
吴师爷定了定神。
“应天府的衙役来府上告状,说是江宁县的陈安带了一帮人去弘觉寺找麻烦,弘觉寺的知客僧了尘一看情况不对,翻墙跑到应天府府衙来喊冤,现在应天府的邓府尹已经带人去弘觉寺了。”
周大海一听,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愣在原地。
刘氏还没意识到事情有多严重,问。
“是不是那个最近挺有名的陈青天?弘觉寺归应天府管,他去凑什么热闹?和尚惹到他了?”
吴师爷苦笑着点了点头,说道。
“听说弘觉寺被陈安抓住了把柄,看他带的人这架势,他是不打算轻易了结了。”
“这陈安也太霸道了!即便是弘觉寺犯了罪,也该由应天府来管,他一个江宁县县令瞎掺和什么?难怪应天府府尹来告状……”
刘氏皱着眉头说。
“人家哪是来告状的,分明是来只会我的!”
“赶紧召集府中所有侍卫家仆,跟我去弘觉寺,希望还来得及……”
周大海猛地起身,冲吴师爷喊道。
吴师爷赶紧转身出去准备。
刘氏奇怪地问。
“老爷干嘛这么急?邓大人都带人去了,那陈安再厉害,有邓大人在,还能闹出啥乱子来不成?”
“再说了,你带着这些家仆侍卫过去,能帮上什么忙?”
“哎!你不知道啊!”
周大海急得直跺脚。
“这两个人是我最怕遇上的!可这次偏偏就遇上了!”
“陈安虽说没背景,但好像挺受圣上和太子待见的,办事啥都不怕,连锦衣卫都被他整过。”
“邓铨比我官高两级不说,还是已故宁河王的儿子,仗着家里的权势,在应天府胡作非为。”
“现在他俩都带人去了弘觉寺,以他们的脾气,肯定谁都不让谁,万一打起来,那就麻烦大了!”
刘氏愣了愣,问道。
“打起来?现在可是太平盛世,他们再嚣张,也不敢这么干吧?”
周大海叹了口气说。
“你不知道,陈安连反诗都敢当众念,还啥事没有,邓铨因为圣上念着他父亲的功劳,也一直被惯着,这俩家伙都是被宠坏的,啥事干不出来?”
这时,吴师爷回来说人都集合好了,周大海连忙挥挥手说。
“赶紧出发!希望能赶上……”
刘氏看着丈夫急得嘴角都冒痘了,心里也跟着发愁。
说来,祠部郎中本来是负责僧道、寺庙的日常管理的。
要不是这次弘觉寺不知道哪里得罪了陈安,周大海根本就碰不上这俩活爹。
在别的地方,一个七品县令哪敢这么嚣张,可在应天府,不仅有这么嚣张的县令,还有个同样嚣张的应天府府尹!
想到这儿,刘氏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心疼起自己的丈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