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无双摇头道。
“张鼠儿也不知道他的底细,只清楚交易地点在太平府,每次得手,他便去太平府找罗六,此次本想将王谷秋玩乐两月后贩卖,没想到次日却被捕了……”
“太平府?”
陈安蹙眉。
太平府属京城要地,距应天府仅百余里,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
南宋时,虞允文于采石矶以少胜多,大败金军。
元末,朱元璋在此击溃陈友谅,奠定胜局。
如今太平府商贸繁荣,仅次于应天府。
“在此等繁华之地找人,犹如大海捞针。”
接着,陈安又沉吟道。
“立刻将此案上报刑部六扇门,太平府不是江宁县能管,若无头绪就过去,难有作为。”
“可大人,属下是六扇门捕快,多拖一日便多一分危险……”
韩无双急道。
“你如今毫无线索,去了也是盲目!”
陈安断然拒绝。
韩无双辩驳道。
“张鼠儿已交代了联络方式,属下并非全无准备!”
“不行,太危险!”
见她还要争辩,陈安想到这个案子不能拖延,便道:
“我自有办法,你先去取书,我今天不想再说此事。”
韩无双欲言又止,见陈安意决,只得应下。
“是。”
“因过竹院逢僧话,偷得浮生半日闲。”
前世996时,陈安常冒险摸鱼,享受与领导“斗智斗勇”的刺激。
但现在做为一个县令,他再难体会那种快感。
在江宁县,他说一不二,就算摸一天鱼,也没人敢指责。
“灭门的府尹,破家的县令”,此言不虚。
是以,当韩无双递来闲书,他虽品茶翻阅,却索然无味。
不一会儿,他便将书扔到了一旁,对仍望着自己的韩无双无奈道。
“太平府的事不要再提,你一介女子,何必涉险?巡街抓贼就行了,何必与人贩子、亡命之徒周旋?”
韩无双梗着脖子反驳。
“大人别小瞧人!我习武十余年,寻常蟊贼近不得身,古有花木兰、穆桂英,女子为何不能查案?”
“那不过是戏文!这件事我已有主张,你不要再说了!”
陈安语气严厉,这还是他第一次这样呵责韩无双。
她吓了一跳,偷瞄陈安一眼,低声应道。
“是……”
“大人……”
正此时,李二蛋进门,见状暗自嘀咕“难道是吵架了”,忙禀道。
“门口来了个和尚,就是之前喜欢偷馍的那个,小的本想撵走他的,但他说与大人有约,小的怕误了事儿,于是特来禀报。”
“和尚?道衍?”
陈安恍然。
这和尚都消失二十多天,这个时候回来,难不成完成了赌约?
“让他进来。”
韩无双低声道。
“大人,没别的事,属下回后院帮小娥做饭了。”
“去吧,今天少做些菜。”
“好。”
等她走后,李二蛋将道衍引入了厅内。
见到道衍,陈安十分惊诧。
二十天前,道衍形如乞丐,面黄肌瘦、衣臭熏天,今天却焕然一新,袈裟华贵,面色白净,俨如高僧。
“道衍,你去哪儿‘修行’了?”
“袈裟不菲,还养得白白胖胖的,难懂破戒吃了荤?”
道衍合十笑道。
“阿弥陀佛,色相皆空,二十日前,大人以衣衫取人,今天以华服敬人,岂不是前后不一?”
李二蛋怒斥道。
“竟敢对大人无礼!是不是想再进大牢?”
陈安摆手制止,笑着看向道衍。
“大师是我的财神爷,岂敢无礼?今天前来,莫非是赌约已经完成了?”
“正是。”
陈安拍手笑道。
“我可是正等着米下锅呢!”
“江宁书院资金告急,险些停工,大师来得正是时候!”
“快请上座,我亲自斟茶致谢……”
二十天前,姚广孝与陈安立下赌约。
要是他能在一个月内,为陈安筹措到修建江宁书院所需的六千贯办学经费,陈安便同意其担任幕僚。
陈安实在想不通,这位大名鼎鼎的“黑衣宰相”为何不去投奔朱老四,却偏要在此纠缠自己。
但只要能搞到钱,他想当幕僚,便让他当吧,自己也能当几天甩手掌柜。
至于这和尚鼓动造反?
算了吧!
自己可是守法公民,岂会做违法乱纪之事?
陈安是真的缺钱。
如今江宁县摊子极大,宛如大工地。
修桥铺路、科教兴国、兴修水利、工业建设,哪项不需要大把的银子?
县衙收益虽然不错,单是卫生费、商税便赚得盆满钵满,可开支更大。
他深知,无论国家还是地区,富裕之路繁杂庞大,而核心就在于人才!
而没有教育投入,便无源源不断的人才。
二十一世纪的老话说得好,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
上任一年,他已将蒙学推广至全县,适龄儿童必须就近入学。
若父母阻拦,差役便会“登门劝学”。
但这种强硬政策,仅在江南可行。
一来,是因为江南经济发达、风气开放,百姓识字意愿强烈,况且官府不仅免学费、还管饭,这般好事自然踊跃响应。
二来,是民风不如偏远地区彪悍,通常不敢与官府对抗。
总之,江南文教基础扎实,百姓易教化,陈安的义务教育计划才得以顺利推行。
江宁书院不培养“之乎者也”的腐儒,而是聚焦实用工科,如算学、基础物理、化学等……
这也正是江宁书院的办学初衷。
只是,义务教育虽成,但眼下库房空空,根本拿不出六千贯钱来。
而姚广孝称已经完成了赌约,这不啻雪中送炭!
陈安殷勤斟茶,搓手道。
“大师既履约,那便快将赌注拿来吧!”
姚广孝也不废话,直接从布袋里掏出一叠宝钞,递了过去。
“这里是六万余贯,换铜钱约六千五百贯。”
洪武宝钞虽贬值,但仍有购买力,这六万贯换铜钱,超七千贯。
陈安接过后,大致扫了一眼,便转手吩咐李二蛋。
“将宝钞交予礼房郑司吏,告诉他钱已筹到,若进度滞后,休怪本官不客气。”
李二蛋领命欲走,陈安又唤住。
“王寡妇母女或在县城开食铺,你带弟兄多照应些,防止有人欺负她们。”
“是!县城如今夜不闭户,若有不长眼的,属下定让他尝尝牢饭滋味。”
“去吧。”
陈安说罢,转身看向姚广孝,满脸堆笑。
“大师筹措巨款非比寻常,能否透露门道,让本官也沾沾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