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三条建议,王寡妇悬着的心,也总算是落了地。
无论选哪条,母女皆可在县城谋生。
当然,如果要选,她更愿意当厨娘。
陈安乃县令,府中单纯,只需伺候一人,而且平易近人、相貌堂堂,此等美差求之不得。
权衡再三,王寡妇开口道。
“大人,民妇想去后宅……”
可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王谷秋突然拽住了衣袖。
王寡妇诧异的看向王谷秋,只听王谷秋小声的说道。
“大人,民女能否先看看制冰配方?”
显然,此刻她鼓足了全部的勇气。
陈安微怔。
王寡妇分明属意第三条路,却被女儿打断。
难道小姑娘另有想法?
但选择权在对方,于是笑道。
“那有什么不可以的?”
说着,他提笔将硝石制冰的法子写了下来,然后递给了母女。
“这就是制冰配方。”
“夏日酷热,卖冰饮肯定会有生意,冬天时,本县正试种新粮,可做成新的吃食售卖,也能维持生计。”
母女俩都识字,看完配方后,眼睛渐渐亮起来。
约莫半刻钟后,王寡妇抬头,坚定的说道。
“大人,民妇决定开冰饮铺子,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得有个温饱。”
陈安点了点头。
凭此配方,只要她们母女俩勤恳,谋生不难。
“可有本钱?若没有,我可以暂时借于你们。”
“岂敢再劳烦大人,民妇尚有积蓄,够用了。”
“那住所呢?你们可愿暂居县衙?后院空房还有一些,除我、韩捕头、婢女外,并无他人。”
王寡妇正要应下,谷秋又拽了拽她的衣角,于是她改口道。
“不劳大人,民妇这便去找铺子,可以住铺子里。”
“好,你们想好了就行。”
陈安端茶示意送客,谷秋又突然小声问道。
“大人,铺子开后,分您七成股份如何?”
陈安诧异的瞥向那小姑娘,摆手道。
“我要股份有什么用?你们安心做生意就是,若再遇难处,就来寻我。”
“可这配方价值千金,白拿岂不显得我们狼心狗肺?”
谷秋坚持。
王寡妇也回过神来,忙道。
“大人怜悯我们母女,若我们倚仗着您的同情,白拿配方,还如何做人?”
“您若不答应,我们便去工坊做工……”
“唉……”
陈安叹了一口气。
“好吧!那我以县衙名义入股,不占七成,五成即可,如何?”
王寡妇怎么会不答应?
她以为陈安用县衙名义入股,是担心此事曝光后被指贪污。
但她有所不知,陈安以县衙名义用诸多配方入股工坊,分红均纳入府库。
这并非是因为陈安境界高尚,一心为民。
他还没这么无私。
他想要的,是将江宁县打造成心中故乡的模样,哪怕仅有几分相似也行。
上辈子,陈安看过无数穿越小说,也曾幻想若穿越异世界,是否会开启传奇人生,过得更轻松自在?
但来到大明之后,他才知自己错得离谱。
此生虽家世普通,却衣食无忧,且中进士、任七品县官,这在前世是他难以企及的高度。
可即便如此,陈安依旧不开心。
这不是他那个熟悉的家,不是那个能吹着空调吃西瓜,用着WiFi刷刷刷的现代家园。
即便此生朝九晚五,有侍女贴身照料,他仍缺乏归属感。
他心中的故乡,仍是那个充满内卷与焦虑的二十一世纪。
但他清楚,他再也回不去了。
于是,他决心将江宁县建设成记忆中的模样,哪怕仅有一丝形似,亦足矣。
王寡妇母女得到制冰配方后,千恩万谢地辞别县衙。
经两宋经济繁荣,元明百姓物质生活更为丰富,街边小吃种类繁多。
有了制冰技术,母女俩完全可开一家冰饮铺子。
虽未必能暴富,却也能跻身小康,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出了衙门,王寡妇的笑意渐渐淡去。
“丫头,你刚刚为何拦我?大人身家清白,身边仅有婢女侍奉,我们若能得到他的照拂,可远比抛头露面经商要来的安稳。”
“虽说开铺子能多赚些钱,但你我皆为女子,家中又无男子支撑,纵有财富又有何用?”
她叹息着,继续说道。
“我本想为你招婿入赘,谁知竟遭此变故……”
赵谷秋低头轻语。
“女儿明白娘亲心意,但女儿已是残花败柳,大人身为县令,岂会看得上我?”
“且‘寡妇门前是非多’,他好意收留我们母女,可我们若强行入住,怕是有流言,损害大人的官声。”
“女儿并不觉得自食其力可耻,抛头露面又如何?县城中女子经商者甚多,她们能做,我们为何做不得?”
“话是这么说……”
王寡妇无奈叹息。
“罢了,先寻间铺子安顿下来吧。”
送走母女俩,陈安伸了个懒腰,瞥向桌上堆积的文书,苦笑道。
“总算处理完这些麻烦事了。”
“韩捕头,去书房帮本官拿两本闲书来,我也偷闲半日。”
此时,距下班仅剩一个时辰。
工业园区视察完毕,母女安置妥当,文书办结,终于可安心摸鱼了。
但韩无双却未动,而是开口道。
“大人,张鼠儿已经招供了,本来早上就打算禀报给您的,但遇到了王寡妇母女,所以耽搁了,能否待属下汇报后再取书?”
陈安倒了杯茶,示意她坐下。
“你说吧。”
“是。”
韩无双整理好思路后,说道。
“张鼠儿绑架王谷秋,除了因为好色之外,更是因他是人贩子。”
“这些年,他以‘捕鼠人’为名走街串巷,相中目标后夜入侵犯,遭其害的女子不下十人。”
“多数犯案后,他会逃匿,但若受害人容貌出众,便会掳走玩乐数月,缺钱时再卖给一个叫‘罗六’的人。”
果然另有隐情!
陈安摩挲下巴,问道。
“这罗六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