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将至,天边微微露出鱼肚白,崇祯一手托着周皇后,一手支在凤榻之上眉头紧锁。
“陛下,有心事?”
周皇后微微侧身将脑袋再次埋在他的胸前,右手轻轻在对方的身上画圈。
说实在的,她还在回味着夜里的“事情”
崇祯并未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对方的后背,周皇后立刻将脑袋埋的更低了,脸上火辣辣的。
你还别说,还真是含蓄,说起来二人也成婚好几年了,还带着羞射呢。
若是放在前世的那些个小妖精身上,你轻轻一拍屁股或是后背,人立马就懂,各种姿势迅速摆上,包君满意。
还真应了那句老话:今日无事不上朝,坤宁宫内研坤诀!
于是乎,在晨曦的第一缕阳光射进来的时候崇祯完成了第七次的冲垒!
呼呼!
有点遭不住了啊!
“陛下,锦衣卫段同知在西暖阁求见,已经候了大半个时辰了!”
王承恩的这一嗓子算是救了自己,从皇后的迷离眼神与半撑着的腰身来看,保不齐还有第八次!
那可真是要了老命了啊。
一刻钟后,西暖阁内。
崇祯扶着后腰缓缓坐在了椅子上。
“去,再给皇爷拿一个靠垫过来,真的跟个木头一样一点眼力见都没有。”王承恩一个凌厉眼神剜在小太监的身上,后者屁颠屁颠地取来了一个靠垫小心翼翼放在了椅背之上。
“行了,有话就说吧。”崇祯直接冲着斜着身子的段风身上。
段风立刻上前拱手:“陛下,臣昨日连着上门4家,共计搜出白银130万两,字画,蜀锦无数,臣来之时留了人在那配合户部清点登记造册,这是账本,请陛下过目。”
“除了现银之外,成国公府上拿出了粮食二十万石说是助辽东将士抗奴,襄城伯家也献出了煤炭三百车连夜送往了辽东前线,陛下,那这两家还要不要继续敲打敲打?”
“先从六部官员开始,剩下的等陛下指示。”
王承恩上前接过账本但段风扭扭捏捏不撒手。
“哦!”段风略显失落,他心里估算过按照这个进度来算的话成国公府至少能抄出白银四百万两,字画,瓷器那更是海了去了。
要是陛下能让自己南下参与钱周两家的“稽查”的话那还能再翻个个,只多不少!
“爱卿还有什么话要说?”崇祯意味深长地看了对方一眼。
段风立刻将身子弓了起来,一手放在嘴边轻声说道:“陛下,臣这边有两本账本,这本是给户部的,剩下的130万两才是您的!”
咳咳!
王承恩轻轻颔首,孺子可教,妥了,户部那边有了银子,皇爷内帑也鼓了起来,两全其美。
这小子还知道先扣下一半,不错,有前途啊。
“行了,这事你办的不错,内帑就按100万计吧,剩下的你拿回去上上下下该打点的打点。”
“啊,这……陛下……这……不……妥吧,臣……惶恐啊……”段风虽然极力克制但嘴巴已经瓢了起来。
“而且臣昨天还私下给下面的人结算过了,除了没人的五十两打赏之外全都足月领了三份俸银,算到头上也该有个三四百两了!”
“大伙领了钱干的更有劲了,陛下,那个刘嘉明全是假把式,在外面装的很廉洁,咱们第一个去抄他家的时候后院与地道都查了,您猜怎么着?”
“有话快说!”王承恩佯装上前踢了一脚,段风这才大声说道:“这家伙将房梁凿空了,全都藏在了梁柱里,他书房还弄了一面空心墙用书柜挡住了,里面藏了共计四十万两白银!”
“行了,这事办的不错,陛下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回去记得吩咐下去,以后好好替皇爷办事,少不了你们的!”
“那臣先告退了,那边还在等着呢,昨日入夜下值,户部为了与咱们这边对接特意加了两班人呢。”
段风是跳着离开西暖阁的。
“皇爷,段风这小子还算拎得清,周同知那边报上来的数与段风交上来的对得上,并无出入。”王承恩一边将账本压实,一边弯腰轻轻替崇祯捶腿。
“嗯,那就先用着吧,对了,之前朕吩咐你的事有回音了吗?”
“回皇爷,前日登州那边来了消息,正要禀报呢。”
“皇爷真是神了,派去的番子回报很及时,登州那边还真有一些细碎的声音,主要就是登州的本地兵对以孔有德,耿仲明为首的辽东兵有明显的挤兑行为。”
“具体点!”崇祯也只是靠着前世的记忆推演出今年年底登州将有兵变,但是具体的细节或是如何挤兑并不清楚。
王承恩立刻从地上爬起,转而来到了崇祯的身后一边用力捏着他的肩膀一边缓缓说道:“孙巡抚毕竟是徐光启的学生,本身呢也是个天主教徒,而他重金聘用了葡萄牙人公沙-的希劳等人作为军队的顾问大力发展火器装备与战法,这与习惯传统作战的辽东兵显得格格不入。”
“这还不算重点,主要是两边的待遇上确实是差了些,山东兵兵饷是五两银子一个月,伙食标准也是每半个月四次羊肉汤,而辽东兵兵饷每月只有三两,羊肉汤半月也就一次……”
“那些个山东兵总是一口一口的叫对面为辽东呆子!”
“简单了说,一个就是亲娘养的,一个就是后妈生的呗!”崇祯慵懒地伸了个懒腰。
“所以还是皇爷高啊,提前差人带了八十万两白银去了登州当面先将辽东孔耿两部的欠饷补齐,还一次性多发了三个月的军饷,这极大安抚了辽东众将士的心啊。”
“而在孔耿两部开拔之后,陛下这才又补了山东兵三十万两,两下面子里子都有了,自然也就无事了。”
说实在的,崇祯的这一手做的并不算太高明,但是在那个年代能填饱肚子那就是天大的皇恩了。
起码在那些个登州的将士们心里那就是妥妥的明君了,之前所受的委屈一下子就找到了宣泄口,而且还让孔有德,耿仲明护送800火器专家火速返京,这极大地维护了对方的面子。
“皇爷,听说临别时孙巡抚拉着孔有德的手都快哭出声来了,就跟亲娘在对方手里似的呢!”
“也不能这么说,毕竟这些都是徐光启与孙元化这二人这些年的心血,说实在的,要不是登州离不开孙元化朕还真想连带着将他一起弄到京城来!”
“皇爷这是要在京都大营组建登州式的新式火器营了。”
“皇兄此前未完成的事业就由朕来完成吧,徐光启是个人才,不能白白寒了他的心。”
“可是皇爷,徐光启是个填不满的洞啊,户部的那帮猴精们可能还会向之前那样挤兑他,他再有本事手上没银子也造不成大炮和火铳啊,皇爷,奴婢都听听说了,光是那种4000斤的重炮在制造过程中因为杂质的问题所产生的气孔与砂眼问题就很难解决,而且白口铸铁含碳量太高,大炮成型后抗拉强度低,用个几次就极易炸膛,不论是之前的李尚书,还是如今的毕尚书在实地考察了之后都不愿继续往里面填银子了。”
听着王承恩娓娓道来,崇祯立刻来了兴致:“看不出啊,大伴对火炮的铸造也这么有研究?”
“皇爷说笑了,您忘了奴婢与汤若望的关系可不差啊,之前户部不肯批的条子都是转到奴婢这边后经皇爷点头从内帑出的银子啊,可惜了,全年也就产出三百来条火铳与7门大炮,其中还有三门在锦州的城头上炸膛了……”
“皇爷,快到时辰了,左懋第和卢象升已经在候着了,今日还要视察三大营,咱们就先从德胜门和安定门那边的五军营开始吧,然后再去煤山那边的神机营驻地。”
“李邦华呢?”
“皇爷,李邦华还在来的路上,估摸着差不多今日下午就能达到皇城。”
“他身边有李若涟跟着,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临行前奴婢给李若涟下了死命令,若是李邦华大人有任何闪失他和他的百人小队全部提头来见。”
其实呢,视察军营这种官面上的文章将士们是不太起兴致的,但是当锦衣卫的那些家伙们提着一箱箱沉甸甸的银子来到了驻地之后众人全都高呼万岁起来。
甚至不少不当值的将校全都挤进了营地冲着车辇乌拉拉挥着手臂。
欠了四个多月的军饷不但补齐了,不少营的将士甚至还领到了双饷。
原本那些对成国公被按了下去还颇有微辞的将士们在看到实实在在的好处之后全都适时的闭上了嘴巴。
甚至当王承恩吩咐东厂与锦衣卫将李邦华要重返三大营很可能官复原职(协理京营戎政)也没那么抗拒了。
但是有人欢喜自然就有人忧了。
此刻的安定门大街西,五军营总衙门内
某独眼校尉:“大都督现在回家自省了,李邦华那个老小子又要回来了,怎么办?”
参将甲:“这有啥不好办的,过几天不是襄城伯老母大寿吗,先去襄城伯府上探探风声。”
参将乙:“可拉倒吧,还大寿呢,没看见刘嘉明那老小子的下场么,左右就是一个名册的问题,要我说啊还是要从那几个监军那边下手,他们肯定知道点咱们不知道的内幕。”
李邦华之前就是因为查彻吃空饷的问题被这帮家伙挤到了南京去了,可如今风向又变了,这帮家伙心里就又没了底。
“行了,都别说了,英国公张维贤那么大的人物,那么大的本事都没查明白的事他李邦华一个老书生就能搞了定了?说到底谁家还没几个叔伯兄弟在军中吃数,真要硬碰了第一个倒霉的也不是咱们!”
为首之人将手朝天这么轻轻一指,衙门内立刻鸦雀无声。
是啊,就算要查也是从那帮外戚身上查,天塌了自然有高个子顶着。
原本还略显压抑的气氛再次变得活络起来。
“还是副提督大人通透啊,走走走,一会下值了咱们去教坊司转转,这两日又来了几个水灵灵的丫头,嫩的很啊。”
“哈哈哈,老张,你小子早就顶着工部右侍郎家的那几个闺女了吧,现在好了,陛下这么一弄,教坊司内又多了不少女眷啊,哈哈哈!”
当李邦华风尘仆仆赶到京城的时候崇祯已经从神机营的营地返回了宫内。
李邦华来不及喝上一口水便直奔西暖阁,当他第一眼看到曹化淳的时候心中也嘀咕了起来。
陛下这么急的招我回京不是为了整顿三大营么?
怎么曹化淳也在?
御马监的太监也要伸手了吗?
“李爱卿,来,赐座,这边的条陈你先看一下,给李大人看茶。”
崇祯单刀直入,给足了李邦华面子,多少令他有些受宠若惊。
一刻钟后,李邦华使劲拍了下脑门:“陛下,好是好啊,但是要重新构建勇卫营的话怕是不好弄啊,那三大营怎么办?”
“哎,李大人,之前咱们的方向就是错了,总是想着将三大营的那些蛀虫给拖出来结果却搬起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现在陛下用更高的待遇来组建新军,那帮家伙自然没话说了啊。”
“从四万人里抽出一万五千人到两万人还不好办吗?”曹化淳虽然是个太监,但历史上此人看人极准,而且充分给予手下活动的权利,猛将周遇吉,孙应元,黄得功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与烂到根的三大营形成鲜明的对比。
“步兵,炮兵,骑兵三个兵种协同作战……”李邦华没有答话而是继续翻阅着手上的资料,时而摇头,时而用力点头。
“陛下,老臣还有个问题,从上面来看千总与把总都好弄,从边军将领中选能征惯战者即可,但是左右标营的参将人选又要从哪里抽调呢?”
“哈哈哈,曹公公,你输了啊!”崇祯突然拍掌大笑起来。
李邦华望向同样挂着淡淡笑意的曹化淳,心内泛起狐疑。
“李大人,在等待您来的这段时间里陛下与咱家打了个赌,陛下猜到您来了后一定会问起左右两翼主帅的问题,咱家却坚持您肯定是先要银子再图名册,这不,被陛下猜中了!”
崇祯冲着身边的王承恩递出一个眼色,后者立刻尖声道:“宣周将军觐见!”
一个右脸挂着一道自上而下的半弧形刀疤的魁梧将军大步迈进殿内,众人望去心内俱是暗暗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