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通，通，通！”
随着双方距三百步列阵，阮主军队忽然向两边散开，一百头大象迈着慢悠悠的步子，从阵列里昂然而出。
刘子敬和黄蜚各架了一架望远镜观战，只见阮主的军队果然可以称得上军队。
大象打头，后面紧跟着一排排火枪兵，看形制，是西班牙重型火绳枪，也就是斑鸠脚铳。
稍后跟进的是手持长矛的步兵，队列整齐度尚可，至少跟黄蜚的部队不相上下。
再后面，两翼隐约可以看到用小车拉的炮兵部队。
刘子敬隐约有点担心。他不是担心象兵，那玩意看着厉害，其实有克制的办法。
斥候既然事先探查到对方有象兵了，这边已经做好了防备措施。
象兵是阮主的王牌，在对抗北面郑主势力的时候非常有效。但对上明军，不好使。
不用刘子敬练出的新式火枪手和炮兵上，就是黄蜚手下还没装备新武器的的传统明军也不行，我大明甚至专门克制这玩意。
刘子敬担心的，是对方的“现代化”武器。
为什么占城国如此衰弱，阮主还没有灭了占城，而是立傀儡羁縻？
因为阮主身后有郑主牵制，一旦全占占城，面临此起彼伏的游击战，大军被牵扯在这里，老家就要被北面郑主偷了。
小小的安南，也在上演三国演义。
若不是刘子敬突然从海上来的降维打击，占城虽弱，在郑主阮主两强对峙的形式下，还能苟很久。
安南土地狭长，越往北靠近大明的地方，人烟越稠密，人口越多。
现在安南后黎朝两大军阀郑主和阮主并立，郑主在北方升龙府，挟黎氏国王号令诸侯，可以出动十万大军。
南面的阮主地盘人少，只有两万大军，刘子敬一直奇怪，阮郑两家在人口实力如此不平衡的情况下，阮主是怎么坚持跟对方打个平手的。
现在战场上跟阮主对碰，刘子敬懂了——阮氏这边，军事现代化做得好。
战争是最好的科技促进因素。你不唯物，不信科学，脑袋就没了，所以兵力处于劣势的阮主无所不用其极地搞军备。
安南自称小中华，一切都效仿大明，郑主的火枪部队跟大明一样，配的是鸟枪。
阮主这边背靠葡萄牙人，购买了大量的重型火枪，请葡萄牙军事教官培训，还从卜家劳炮厂采购了先进的西式火炮。
所以，现在洪门武装和阮主势力要是打起来，火枪兵的对决，背后实际是荷兰人和葡萄牙人的对决。
听埃文说，我这边新造的燧发枪，有点问题，击发率低，并不比斑鸠脚铳火力密度强大。而且对方也有炮兵，这个战斗的结果是不是很难说了啊？
刘子敬心虚，是因为他不懂打仗，对自己手下战力评估不准，需要战果才能得出结论，手下的将官却一点不虚。
看敌人果然用象兵打头阵，埃文哨子一吹，先锋的火枪、长矛兵收缩阵型，加大了方块阵之间的通道距离。
先锋火枪兵后面，两千黄蜚下属的弓箭手从通道间跑步前出，火箭搭到了弓上。
弓箭兵身后，一辆辆小车被士兵推出，足有一百多辆，夹杂在了弓箭兵队列中间。
随着大象部队不断靠近南方，阮主那边敲起了战鼓。象背上的象奴口中呼哨，大象开始加速，准备一举冲破敌阵，夺得胜利。
象兵就是这个年代的坦克，无坚不摧。这种架势，对上北方郑主部队的时候，一直有效。他们只能挖掘壕沟，或者撤退到河流一类的地形据守，让阮主军占据战场上的优势。
然而明军不是郑主，颇有宗主国天朝上国的自信。眼看着大象不断前进，越来越近，这边居然没有任何反应。
大象已经距离南方阵列一百步，阮主士兵大声鼓噪，准备跟着冲锋了，南边终于动了。
明军十几辆小车上，突然射出了一枚枚火箭，一下子落到了象群里。
没错，这是真的火箭，不是弓箭兵手里那种论“支”的，而是论“枚”的。
这种东西是明军的制式装备，名曰“百虎齐奔”，一百连发窜天猴。
实际上这种中古时代的火箭攻击力非常低，射敌人营帐什么的引起火灾有效，打人杀伤力基本可以忽略，明军一般用在攻城的时候做辅助。
明军在北方对上八旗绝大多数时候处于守势，这玩意基本没有使用的机会。
火光一起，大象立刻蒙圈，开始减慢脚步，随即更多的火器从明军的小车上发射了出去。
百虎齐奔火箭的燃烧力还有限，胜在一百连发持续不断。
下一波发射出去的叫神火飞鸦，单枚发射的火箭，但装药量大，几十枚神火飞鸦在象群中爆炸，效果华丽无比。
然后，更大的来了，这是水师专用火箭，只有黄蜚的舰队里装备，被弄到岸上来了。
这种大型火箭长达好几米，二级助推，被称为“火龙出水”。
这玩意是用来攻击敌人战船的，战斗部黑火药足足十几斤，发射到了象群里爆炸，火光耀眼，巨声如雷。
象群靠着惯性前进，已经靠近到了距南兵六十步，可火龙出水一出，象群终于停步了。关键时刻，两千弓箭手开始齐射，满天的流星火雨落到象群中。
明军的这些火器，花样繁多，实战中用处不大，要是对上手持火枪的人类对手不顶用。
但对上大象，大象终究是动物，终于被明军的大型烟花表演给弄惊了。
象群大声鸣叫开始转圈，背上的象奴竭力驱赶，大象也不肯前进，反而准备四散奔逃。
“轰！轰！”
两翼的炮兵发威了。
刘子敬的炮兵旅多达七十五门铜炮，最大的24磅炮可以打好几公里。但最小的三磅炮数量最多，有效射程只有250米。
之所以一直没有开炮，就是在等所有的炮都能发挥威力，集群射击，发挥最大威力呢。
如今敌兵已经到了六十步的距离，火炮已经不需要估算弹道，可以直射了。
七十五枚炮弹齐射，直接射到了象群中。
大象们被烟花吓唬惊了，本来是准备四散奔逃的，忽然遭受到了物理打击。
其中五门24磅炮直瞄射进象群中，三头大象被打得筋断骨折，扑通摔倒。
剩下的3磅、8磅、12磅炮，虽然不能中象立毙，但却是相当地疼，12磅炮把好几头大象打得一瘸一拐，成了瘸象。
大象是非常聪明的动物，听到巨响来自南方，然后自己就挨揍了，而且还有同伴被打死，这可是前所未遇的事情。
象群立刻转身，发狂地向北逃窜，冲进了后面紧跟的火枪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