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敬的表现很奇怪，热情地拉住郑森的手，犹豫了一下，却没说太多，只是亲热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共勉。”
这位“大木”君别看年纪尚轻，自己可有主意得很。人家这个海贼二代一旦继承了父业，那就是一方霸主，不是自己忽悠两句就能拉过来的。
别业的二层红楼大厅里，复社骨干济济一堂。
这座红楼当初设计，就是为了名士们举行大型诗酒集会准备的，厅堂中央放了个巨大的方桌，周围一圈圆凳，足够坐十几个人。
五六个士子聚会，再请五六个清倌人相陪足够了。
然而今天客人太多，地方不够了。有资格围桌而坐的只有十几个人，剩下的只能坐后排。
刘子敬作为集会的召集人坐在上首中央，左面是名气最大、资格最老的钱谦益，右面是在复社四公子里跟冒辟疆齐名的侯方域。
四公子的名气也有差距，冒辟疆和侯方域文采更好，文坛上的名气不相伯仲，陈贞慧和方以智这方面就略逊半筹。
冒辟疆主要是帅气方面天下无双，而且交游广阔，喜欢张罗事，成为了复社第二代领袖，所以获得了秦淮八艳里陈圆圆、董小宛两位美女的芳心。
侯方域也不差，靠真材实料的才华赢得了李香君的崇拜，在复社里也有一批追随者。
当然，等刘子敬“一个月做二百多首精品诗”的奇迹传播开去后，冒辟疆在文坛的名声就要一骑绝尘了。
要论个人综合能力，实际上四公子里最牛逼的应该是方以智。
不过明末的学界生态，文才最被看中，所以方以智、陈贞慧只能坐左手。左手的另一个空位坐的是和钱益谦并称“江左三大家”的大才子吴梅村。
顾继坤（顾炎武）、黄宗羲坐在右手，右手第三个是钱谦益的学生张国维。
要论官阶，张国维当过崇祯朝的右佥都御史，巡按江南十府，还在弘光朝当过兵部尚书，当然现在被马士英和阮大铖排挤下来了。
但这里的座次不是按官阶排的，而是按在复社内部的影响力和对复社的贡献，再说张国维无论如何不敢跟钱谦益这个座师并排坐。
总之一堆华夏人聚在一起，不用主办方排座次，每个人坐哪里自己心里都有数。这是华夏人的天赋，外国人会看得一头雾水。
一位颜值仅次于刘子敬的大帅哥先坐到了下手，这位是弘光朝的兵部给事中陈子龙。
官不大，但人家名气大啊，而且帅就是正义。
当年柳如是对陈子龙痴迷得不得了，可惜陈子龙的原配张氏不像冒辟疆的老婆苏元方那样宽容大度，说啥不让柳如是这个“狐狸精”进门。
最后柳如是退而求其次，嫁给了老头子钱谦益。
老钱好歹是没有争议的“第一名士”嘛，而且老而不糟，体格还是蛮不错的，咳咳。
除了现在手握大军的刘子敬，陈子龙是复社骨干里，唯一真正文武双全的人物。
方以智的文武双全指的是个人武艺，人家陈子龙会用兵，那叫万人敌。
可惜弘光朝靠军阀活着，没有直属的兵给他用，总督江北军务的史可法手里才有可怜的一千精锐……
当然，钱谦益的关门弟子郑森实际上更会用兵，但还没机会表现。文采嘛，就呵呵了，只是顶了个钱谦益弟子的名头才能混进来。
而且他在复社里资历太浅，参加这次集会都是列席，没有发言的资格，更不可能坐前排。
剩下两个空位没人敢坐，士子们互相谦让的结果，曾佳意和颜泪痕被众人推了上去。
这两位虽然没名气也没文采，人还年轻，但在读书人里有影响力啊。祖宗给的，谁也羡慕不了。
刘子敬坐在上手，对这个座次十分感叹。
要按历史评价，顾炎武和黄宗羲明显应该上座，郑森更是应该坐首席，再往下排就是陈子龙。
要是按被历史掩埋的功绩计算，洪门创始人方以智坐上手绝对应该。
可惜以后发生的事情谁会知道呢？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啊。
随着每个人不同的选择，如今意气风发的诸君子，未来结局也大不相同。
不过我来了，召集了这次历史上不存在的复社第四次集会，或者有人的命运能被改变？
大厅的方桌是宴饮用的，现在还没有开会用的长条桌，让刘子敬很不习惯。
不过这事实上也代表了复社的权力结构。刘子敬这个魁首只是个张罗事的，并没有在复社里一言九鼎的权威，事情得大家商量着来。
复社这个状态是没有战斗力的。历史上满清一下江南，轰轰烈烈的复社就销声匿迹了，部分成员组织的抵抗也只是各自为战。
刘子敬开会的目的，就是趁大家还能聚在一起，把复社改造成一个有战斗力的团体。
能不能成事，就要看在座诸君，是真心报国，还是只会平时耍嘴皮子，关键时刻只盯着自己的利益了。
众人在谦让中就坐，立刻就感受到了刘子敬第一渣男，咳咳，错了，是第一风流才子的号召力。
董小宛、陈圆圆、柳如是、寇白门、卞玉京托着托盘给方桌上茶。
好家伙，秦淮八艳里七个在世的，有五个到了现场当服务员，除了冒辟疆这个超级大帅哥，谁有这个面子？
寇白门可是国公的小妾，还能跑这当服务员让大家非常意外。
大家不知道的是，本来寇白门也不想的，准备跟董小宛和陈圆圆聚两天就回家。
是刘子敬批阅修订石头记表现出来的惊人才华，把她折服得五体投地，大家才有国公小妾端茶的待遇。
柳如是又见陈子龙，卞玉京重逢吴梅村，都是心情复杂。
可惜这两位显然没有跟她们重续旧情的意思。陈子龙哪里会去再撬钱益谦的墙角，卞玉京嫁错了郎，自己就自卑，偷偷瞥一眼吴大才子，只能黯然神伤而已。
五艳献茶后退下，二十个英姿飒爽的女兵上场。
茶水只有头排有，女兵手里的复社新纲领人人有份。
大家感慨了一番冒大才子的排场，手里拿着《复社之誓》先不看，听刘子敬发表开场白。
“诸君，大明失国，鞑虏铁蹄入关，神州大陆即将全面陷于水火。天下将亡，此乃我辈肩膀担起道义，奋然而起之时。”
“请诸君看看在下草拟的新纲领，能不能拯生灵于涂炭，扶大厦之将顷，全看诸位的选择了。”
众人认真纷纷翻开小册子阅读，一时间屋内寂静无声，只有纸张翻越的沙沙声。
大家越看越心惊，这本册子的内容完全出乎了大家的预料，一时间，众士子表情各异，面面相觑。
刘子敬身边的侯方域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辟疆兄方才之言差矣。灭明者，闯贼也，非鞑清。”
“如今弘光帝继位，尚占留都半壁江山。大明已然重立，何言亡国？正应该借虏灭寇，与满清合击闯贼，为我大明复仇。”
“辟疆兄的纲领里，不思复我大明，却去学闯贼均田邪说，忠义何在？冒兄你是打算让咱们复社君子，集体从贼么？”
侯方域此言一出，在场大多数士子纷纷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