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副铜版画的时间大概要五个小时。
村夫浩二就看了八云五个小时。
八云发现这个人很耐心。
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只有偶尔转动的眼珠才显示他还活着。
“好了。”
八云停下手里的滚刀,轻轻一吹,《亚当与夏娃》就活在了铜板上。
这是一副经典而又繁琐的铜板画。
亚当显得严肃,夏娃显得娇媚。
而一旁。
撒旦幻化的蛇正在盯着他们。
村夫接过铜板,然后挑眉。
八云的画跟所有人的画都不一样。
之前的雕刻板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临摹者的个人色彩。
但是八云不一样。
“简直就是为了复刻而生的。”
村夫粗粝的手指从铜板上摩挲。
近乎完美的复刻或许在艺术性上是致命的,但是对于他们这一行简直就是...
“你是天才,西木野。”
这个男人难得的笑了笑,用宽大的手掌拍了拍八云的肩膀。
“工资怎么算?”
八云抬了抬眼镜。
他的身份是一个没钱租房的三流画手,他把自己的人设记得很清楚。
“工资?”
村夫的手摩挲着铜版画,他上下打量了眼八云。
“你想要多少?”
男人咧嘴,从工作台底下抽出一根雪茄。
刚刚八云在画,他就在看。
此时两人放松下来,他表现的很随意。
“八...万?”
八云思考了一个很符合市场价的行情。
毕竟他现在只是铜板画师,而不是真的直接制造假钞的人。
一个上午过去了,工厂里面的人都在那里收拾东西。
村夫听到对方的话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你去休息一会吧,今天我们要换地方。”
昨晚丢了东西,今天就换地方。
八云有种即使他跟侦探小姐去报警了,他们再来也找不到对方的错觉。
八云抬了抬眼镜没吭声,被人带着往工厂角落的房间走。
空气中到处都是难闻的铁锈味,八云庆幸一会就要走。
把笔袋放到角落,拿出一件干净的衣服铺在只有木板的床上。
弄假钞的这帮人警惕性太高了。
八云撑着脑袋在床上想。
“全程不提要接触假钞的事情,而且工作期间居然还要住在厂里。”
犯人的警惕性十分之高,潜入成功的八云一时之间不知道要在这里待多久。
“嘶,嘶嘶。”
跟雪花融为一体的呼啸风里突然响起了轻微嘶嘶声。
八云这个房间在工厂边角。
他起身四下看了一眼。
“你怎么在这?”
八云愣住了。
房间的边缘铁皮被刨开了一个缺口。
一个女生的小脑袋透过那个门洞笑眯眯的看着他。
卡面来打K桑。
八云面色古怪的走过去低下脑袋。
房间是高出地面一截的。
女孩站着,但是八云得蹲着。
“你怎么来了?”
八云好奇的问了一句,对方是除了他之外仅有的知道这个地方的人。
“来看看你有没有被人丢进东京湾啊。”
女孩笑着,从孔洞里给他递进一个东西。
热乎乎的是一个饭团。
八云看了看外面大雪的天气有点好奇对方是怎么保温的。
“你还挺毒舌的。”
说实话一个人待在工厂里面压力很大,突然一下看到漂亮的侦探小姐八云心情也好了不少。
“我喜欢把这个称之为俏皮。”
女孩今天穿了一件雪白的针织衫,站在雪地中间,小脸白皙透亮。
“怎么样?”
女孩问假钞厂的事情,八云来这有什么收获她也很好奇。
“毫无收获。”
八云咬着热饭团有点哀叹。
村夫浩二这些人太狡猾了,真的要拿到什么实质性的证据还不知道要多久。
“我今天看了一下国内的卷宗。”
女孩站在墙外面,有点像是探监的亲人。
“国内没有大规模的假钞案件上报。”
琉璃川辉夜昂着小脸,时不时冲手上哈一口热气。
热气自上升腾,带着一点少女的清甜味道。
“你查这个干嘛?”
八云吃着饭团,盯了一天铜板画的他脑子有点木。
“过来。”
女孩朝他勾勾手。
八云弯腰。
“笨。”
女孩一个弹指戳在了八云的脑门上。
“国内没有大范围假钞上报,说明对方的主要市场是你昨天拿走的那两块电雕板。”
精工仪器,团伙作案。
这样的组织不可能悄无声息的运转。
对方一直没有爆出来大范围的举案只可能是日元印版的很少。
但是八云昨天又拿走了美版跟英版两块雕刻板。
“你是说他们很快就会找我?”
八云有点惊讶,拿走那两块有种无巧不成书的感觉。
大范围的假钞印制,就刨除了自己使用的可能。
这种一般是出售给专门的人跟机构。
“他们只要有订单,就一定会找我雕版。”
雕刻凹版是个精细活。
工厂里仅有的那两名制料师也不负责这个。
只要有生意就会轮到八云。
“你要是运气好的话,可能还能赶上新年。”
八云见月其实要做的事情还算是简单。
等工作的时候把证据一收集就能够搞定。
女孩对八云笑了笑,笑容有些清冽。
“新年啊。”
八云抿了抿嘴,他其实不太喜欢这种阖家欢乐的节日。
“有人来了。”
两人在拐角聊着天。
女孩突然眼疾手快的将八云手上的饭团拿走。
合上铁皮,消失不见。
八云起身的时候,身后已经站了一个人。
“干嘛呢你?”
进来的人八云认识,是那两个制料师的其中一员。
对方穿着灰色的工作制服,也给八云递过来一件。
“看看有没有老鼠。”
八云面不改色心不跳。
他觉得比起那个小姑娘,他也就只有冷静这一个缺点了。
“老鼠?”
名字应该是叫小林风哉,有些瘦瘦的年轻人直接躺在了八云的床上。
他穿着筒靴,衣服上也不太干净。
“都来这里了就不要挑剔了。”
蔬菜厂是老旧设施,这里最引人关注的就是铁锈味。
对方躺在八云床上,摆弄了他的两下画笔。
“喂。”
小林风哉突然踢了踢八云。
“想不想赚外快?”
小林风哉对八云咧了咧嘴,屋外的琉璃川跟八云见月同时心里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