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1年8月5日,罗马城,拉特朗宫***
阳光透过彩绘玻璃,在教皇办公厅的大理石地面上投下斑斓的光影。
老教皇慵懒地靠在座椅上,而红衣执事杰拉德却正襟危坐,脊背如祭坛上的烛台般挺直。
“圣父,我必须承认,”杰拉德的手指摩挲着胸前的十字架,“那个年轻人的表现确实非同寻常。从圣洛伦佐大教堂的神迹,到在拉特朗宫展现的学识,再到昨夜与您的私谈...都显示出超越年龄的虔诚与智慧。但...”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一个十四岁的少年,真的值得给予如此的期待吗?”
“他是热那亚多利亚家的继承人,如果他真的如同我们想的一般聪慧,他未来一定可以左右热那亚。一个忠于教廷、尊重基督传统的热那亚,对教廷在地中海的影响你也很清楚。”教皇微笑着接过话头,“我理解你的顾虑,亲爱的杰拉德。商人家族确实需要提防。”
他微笑地看向严肃的杰拉德,“但这正是我们要从一个14岁少年入手的原因,年轻人的就像一张白纸,我们只需要引导他走在虔诚的路上。而且你不是亲眼见证了那个孩子身上的神迹,这正是你亲自向教廷禀报的。”
老教皇缓缓起身,法袍上的金线刺绣在阳光下闪烁。
“况且,”他的语气突然轻快起来,“只是一个对他能力和对教廷忠诚的试炼,这对教廷有何损失?若他表现出色,教廷乐于帮助一位未来的热那亚执政官,使其成为忠实盟友;若失败...”
教皇耸耸肩,“说明我们看走了眼,他只是一个庸才,打发他回热那亚便是。现在让我们看看这个年轻人究竟有多少能耐吧。”
杰拉德深深鞠躬,阴影遮住了他复杂的表情:“如您所愿,圣父。明日我便去见他。愿主保佑一切顺遂。”
“现在,”教皇拄起权杖,疲惫地站了起来,“我们该去参会了。但愿今天科隆纳家族能安静些,他们永远都不会满足。”
次日一早,马尔科已身着正装,仅带几名随从,穿行在空旷的街道上。空荡的街道上,只有早起忙碌的奴隶与仆从匆匆避让,他们低垂着头,将身子紧贴墙壁,为这顶绣着多利亚家徽的轿子让路,对贵族的敬畏刻在他们骨子里。
在宫殿侧门下了轿子,马尔科被引入一间狭小的会客厅,他无聊地摆弄着胸前的家徽,忽然,一阵规律的脚步声从走廊深处传来,声音干脆利落。
一位身形瘦削的中年男子出现在转角。他身着的猩红长袍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胸前银质的十字架在晨光中泛着冷光。
“主内平安,杰拉德枢机大人!”马尔科猛地站起身,难掩惊讶,“还未曾感谢您为我向圣座传递神之恩典...”
这确实出人意料。先是教皇亲自委派,现在竟由枢机执事杰拉德亲自迎接,众所周知他是教皇的左膀右臂。究竟是何等重要之事,会让教廷那么重视?马尔科暗自思忖,但完全想不明白,如果真的很重要,为什么要委托给自己。
“愿平安与你同在。”杰拉德严肃的脸上,扯出一个僵硬的微笑,如同教堂壁画上的人物一样,“奉圣父之命,请随我来。“
马尔科在杰拉德的带领下穿过迷宫般的回廊。
杰拉德步伐迅捷,马尔科不得不加快脚步才能跟上他。数不清转过了多少道拱门,直到四周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喷泉的潺潺水声与不知名的鸟鸣。
最终他们停在一座偏僻的藏书馆前。野蔷薇从门廊石缝中肆意生长,显然少有人至。门前站着两个人影,马尔科一眼就认出了其中一个衣着朴素的修士——安东尼。
“早安,安东尼修士。”马尔科微微欠身行礼,晨光透过高窗洒在他的肩头。
安东尼的眉毛惊讶地扬起:“主内平安,马尔科阁下!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您。”
“看来罗马比我想象的还要小。”杰拉德枢机短暂的讶异后,迅速恢复了那副公事公办的神情。
他抬起戴着权戒的手示意:“容我正式介绍,这位是多利亚家族的马尔科阁下,一位虔诚而睿智的年轻人,将负责此处的整理工作。”
他的手掌转向两位修士:“而这两位是安东尼修士与昆图斯修士,他们将协助您完成这项神圣使命。愿主指引你们。”
待简短的介绍结束,杰拉德便领着马尔科登上螺旋石阶。安东尼二人则被留在一楼。
三楼顶楼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混杂着霉味与羊皮纸气息的风。这个宽敞的阁楼显然久未打理——橡木书架歪斜地排列着,上面杂乱堆放着积灰的卷轴与典籍。
角落里的文件更是堆积如山,已经泛黄的信封散落一地,明显已被遗忘多时。
“这里存放的都是些教廷过去几十年间各种各样的文件,”杰拉德的靴子踩过地板上薄薄的灰尘,“几十年来无人整理,连上帝恐怕都说不清这里究竟有些什么。”
杰拉德突然倾身向前:“但这里藏着一份特殊卷轴记载着1148年教宗犹金三世应阿普利亚公爵鲁杰罗三世和莱切伯爵之女恩玛的请求,对其私生子莱切的坦克雷迪的合法化敕令。只是敕令尚未颁布,鲁杰罗便猝然离世。”他的手指轻轻划过积灰的书架,“不知何故,这份文件一直尘封于此,此事也鲜为人知。“
枢机主教锐利的目光直视马尔科:“我确信这份档案就在此处。您有充足的时间慢慢寻找。”
无数疑问如潮水般向马尔科涌来。为何要寻找这份尘封数十年的敕令?教廷究竟有何企图?又为何选中自己?马尔科困惑地抬头,期待杰拉德能给出更多解释,但只有沉默。
正当马尔科准备开口询问,杰拉德已转身向门口走去:“马尔科先生,以您的智慧,定能找到教廷所需要的。恕我失陪了。“他的步伐干脆利落,甚至没给马尔科行礼告别的机会。
“马尔科先生,您是个智慧的人,我想您能明白教廷想要什么,我还有要事,告退了。”杰拉德径直向门外走去,甚至没有等马尔科告别行礼。
望着那袭迅速远去的猩红长袍,马尔科一阵无语。什么“智慧“?什么“教廷所需要的”?这般遮遮掩掩,任谁都看得出其中另有玄机。若真如此重要,为何连半点暗示都不肯多给?难道不怕自己领悟不到吗?总不能真的只是为了一份陈年敕令吧?
就在房门即将关闭的刹那,杰拉德突然驻足回首:“对了...”
马尔科眼前一亮,急忙迎上前去,期待着更多的信息和暗示。
“今日的谈话,不必让太多人知晓。”随着这句嘱咐,木门被轻轻带上,再无更多提示。
马尔科意识到自己再也问不出什么,只得抓起手边泛黄的棉纸,匆匆记下刚才听到的关键人名:鲁杰罗三世、恩玛、坦克雷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