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191年9月25日,黎凡特,雅法城郊***
与理查的协议初步达成后,令马尔科意外的是,这位传奇国王竟主动邀请他前往雅法城郊打猎。或许是想进一步了解这位年轻的合作伙伴和他的家族,又或许单纯是对这个14岁少年产生好奇,甚至可能只是一时兴起的随口邀请。但无论如何,马尔科欣然接受了这个难得的机遇。
理查只带了寥寥几名心腹封臣和采邑骑士,马尔科则仅由乔尔乔叔叔陪同。这个决定相当冒险——雅法城虽已收复,但周边仍不时有撒拉森骑兵出没。然而这正是狮心王的作风,临行前他还特意嘱咐众人不要告知那些“忠臣”们。
说是狩猎,实则更像是国王渴望在绿意盎然的自然中放松身心。连日征战已让这位铁血君主疲惫不堪。
众人在一处湖畔树荫下驻足休憩。微风拂过,为炎热的午后带来丝丝凉意。理查与马尔科并肩坐在橡树荫下,战马在旁悠闲地饮水。
“所以你父亲派个孩子来处理这些外交要务?”理查随口问道,目光掠过波光粼粼的湖面。
“是的,陛下。我父亲向来慧眼识人。”马尔科微笑着回应,“而且听说,您十六岁时也已经在为保护自己的领地而挥剑。“
“哈哈哈!”理查爽朗大笑,对自己与父王的恩怨毫不避讳,“是的,剑指我那偏心且愚蠢的父亲!你有兄弟吗?”
“陛下,我有一个弟弟”马尔科回答。
“哈哈,那可不是个好事,你最好尽快学会用剑,我说的是战士般的用剑,而不是剑术大师们教的那些花拳绣腿”
“陛下,感谢您宝贵的建议。不过我那蹒跚学步的弟弟应该还不值得我动剑。”马尔科狡黠地眨眨眼,“不过,倒是可以让热那亚那些喋喋不休的家族们安静些。”
与这位以暴躁著称的君主交谈,马尔科意外地感到轻松。在理查面前,野心无需掩饰,真言不必隐藏。
和煦的微风中,疲惫的国王渐渐入睡。自然无人敢打扰这位半月未得安眠的君主休憩。其他人也沉醉在这难得的宁静中。马尔科靠着树干,在沙沙叶响中缓缓闭上了眼睛。
“撒拉森人!撒拉森人!”哨骑的惊叫声划破宁静,将马尔科从睡梦中惊醒。他睁开眼,只见众人乱作一团——几名封臣正搀扶着睡眼惺忪的理查上马,乔尔乔叔叔也一把将他拽上马背。转眼间,他们已被数十名穆斯林骑兵团团围住。
骑士们迅速摆出防御阵型,但敌众我寡的形势让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理查的封臣们展现出绝对的忠诚,用身体在国王周围筑起人墙,剑刃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待会打起来就跟我从西边突围。“乔尔乔压低声音对马尔科说。作为多利亚家族的人,乔尔乔对理查并无誓约,自然没有必要为理查的生死拼命。
马尔科心头一紧,该死,难道就是因为自己和理查多聊了几句,就改变了历史时间线?难道这位理查国王要提前成为阶下囚,而且还是被撒拉森人俘虏?
想到好不容易才从理查那里争取到的贸易特权,不行,不能让理查就这样被俘。马尔科看向理查,一时间不知道从哪里爆发出来的勇气。
“马尔科!你干什么?!”乔尔乔的惊呼声中,马尔科已翻身下马冲向理查。只见他匆匆与国王身边的一个年轻的封臣交代几句,就迅速折返。
未等乔尔乔询问,那名封臣已带着几名骑士突然向东突围,用生硬的阿拉伯语高喊:“速速让开!理查王在此!”——而真正的理查则与剩余人马向西疾驰。
“狮心王”的威名在萨拉丁军中无人不晓,但这些骑兵却无人识得理查真正的长相。听闻如此重要的猎物就在眼前,穆斯林骑兵顿时如见到黄金一样涌向那名封臣。趁此间隙,理查与马尔科一行人扬鞭策马,转眼间便消失在了茫茫沙海之中。
当一行人刚狼狈地逃至雅法城,理查甚至来不及下马,就立马吆喝着身边忧心忡忡的将领们,派遣军队去营救那个忠心耿耿的封臣,但是,穆斯林骑兵急于获得萨拉丁的奖赏,早已将威廉俘虏而去,搜索队伍连个人影也没见到。
傍晚时分,马尔科依礼请求觐见。经历了白日的险情,前来问候国王安危是再合适不过的借口。更重要的是,当他得知理查急于营救被俘的封臣时,敏锐地意识到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通常这类交涉都由与双方都有贸易往来的商人居中斡旋,而此刻理查身边恰好缺少这样的中间人。自己的身份再适合不过,如果能趁这个机会成为理查和萨拉丁的中间人,与二者建立更多的联系,或许可以从中寻得牟利的机会,十字军和阿尤布王朝掌控着北非贸易和东地中海贸易的众多关键港口。
“陛下,蒙主庇佑,您今日得以脱险。”
“哼!”理查冷哼一声,面色阴沉,“你是来为你那卑鄙的计策寻求奖赏的吗?你是在认为是你救了我而为此沾沾自喜吗?”理查眼中怒火更盛,“你这该死的诡计,让我最忠诚的封臣威廉·普莱奥落入撒拉森人手中!我真恨不得拿你们这些奸诈的热那亚商人去换回我忠诚的朋友!“
马尔科一时语塞。他早知理查性情易怒,却没想到会遭到如此斥责。方才他已从侍臣处得知,那个被他随机选作替身的威廉,是理查从小一起长大的挚友。但无论如何,自己毕竟助其脱险,非但不获感激,反遭迁怒,这让年轻的马尔科也燃起怒火。
“陛下不必感谢我助您脱险。”马尔科语带讥讽。此时在他眼中,这位传奇的国王简直像个任性的孩童。作为热那亚人,他没必要对英格兰国王的无礼忍气吞声。
“我会把你绑起来送给撒拉森人!”理查面色铁青。
马尔科听到这句话突然愣住了:把我送给撒拉森人?我这次来不就是为了获得理查的派遣,去见撒拉森人?
“谨遵王命!”马尔科突然欠身行礼,“我定将威廉骑士平安带回。”
这次换成理查摸不着头脑了,他没料到马尔科态度骤变。这番反转反倒让他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但仍端着架子:“不把威廉带回来,你也别回来了。”
马尔科也不愿纠缠,行礼后就向厅外走去。
“等等,”理查突然叫住了马尔科。
当马尔科回头时,理查脸上的愤怒已渐渐消退更多的变为了严肃,“你会阿拉伯语不是吗?你当时教给了威廉阿拉伯语。”
“是的,陛下”
“你还将作为信使,我要和萨拉丁谈判,记住,对外你只是为了带回威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