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极其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程晖跟陈贵、李春花勾肩搭背,坐在地上。
他们头顶的灯一明一灭。
在一闪而过的光亮中,断了腿、满身是血、翻着白眼的陈弘斌,就躺在三人面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地上的人。
三个人就这么对着一只鬼聊天。
也许只有程晖若无其事。
其他两人心怀鬼胎。
“你们看,我说得对不对,不对的话,纠正一下。”
程晖极为温和,声音沉稳、有节奏。
就好像一个亲切的老朋友,要跟身边的人交心长谈。
“陈弘斌就是个怂包。”
“他知道一旦签了工程责任切结书,被查出问题来,自己要坐牢,可能还要连累家人,所以你们怎么说,他都不肯签名。”
“这世上有些人就是那么可恶,不进套,始终是个隐患,贵哥、花姐,对吧。”
程晖一边说着,一边瞥了一眼陈贵和李春花。
他们一开始侧过头去,不敢看形容恐怖的陈弘斌,神色警惕扭曲。
自己如此说,他们的表情反而放缓了,眉头松了下来,甚至能听见李春花在暗处呼出一口气。
说明自己的话,大多是他们心中盘算已久的。
“怎么办呢,事情始终得解决。”
“他老婆周英不是病了吗,急着做手术,陈家那么穷。”
“当是施舍乞丐,借给陈弘斌二十万,他还不起——这切结书还能不签吗?”
“人应该有自知之明,你们说是不是。”
“钱借了,文件不签,无赖、无耻到极点了。”
程晖又看了一眼两人。
陈贵眼里露出凶光。
李春花甚至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对,陈弘斌就是个无赖。”
“那么多年了,阴魂不散,还想害我们。”
程晖站了起来,指着躺在床上的陈弘斌,露出了一丝笑容。
“像这种没用的无赖。”
“就该死,他不死,对你们来说就是隐患。”
“怎么办呢,那就苦口婆心跟他讲道理。”
“无论签不签切结书,责任都是他的。”
“现在他双腿残疾,半身不遂,躺在床上混吃等死,还欠了你们二十万外债。”
“再这么下去,他自己也痛苦。”
“老婆女儿也会被拖垮,你们只要起诉,房子也会被查封。”
“好好的一家人,最后无家可归,都是陈弘斌害惨的。”
“这么一个废人,不死有什么用?”
程晖笑容越来越明显。
他缓缓捡起地上的剪刀,递给李春花。
“当时你就这么跟陈弘斌说的,我没有说错吧。”
“你怕他下不了决心,还放了一把剪刀在他枕头底下。”
“他最后倒是像你们想的一样,自己把自己弄死了。”
说着,他握住李春花的手,缓缓抬起,对准了床上的陈弘斌。
“可是,你没想到,整整十七年之后,陈弘斌竟然还能纠缠你们。”
他一只手指向陈弘斌,在李春花耳边喃喃低语。
就好像一只蛊惑人心的恶鬼。
“你看看现在的陈弘斌。”
“就算是做了鬼,又能耐你们如何呢。”
“他只能躺在床上,做出这幅鬼样子,丑得不得了,吓一吓你们。”
“你让他跳起来,要你们的命,他都做不到,是不是很可笑。”
接着,他顺着李春花的呼吸,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话。
“陈弘斌,做了鬼也拿你们没办法。”
“只要再杀他一次,噩梦就永远结束了。”
听了程晖说的话,李春花终于颤抖着看向躺在床上的陈弘斌。
竟然没有之前那般可怖了。
真是一副又可怜又狼狈的样子。
脸好像水泥灰刷过一样。
腿还是断的。
眼珠子突出来,像假的一般。
可笑至极。
就这样还敢来吓自己?
就这样,十七年过去了,还抓着以前的事情不放?
“弄死你!”
李春花猛地举起剪刀,闪着寒芒的刀刃,直直刺向陈弘斌!
然而剪刀落下一半的时候,她尖叫了一声,扭开了头。
“真是没用。”
“对准,看好,手别抖。”
程晖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稳稳地握住李春花的手,扶住了那把剪刀。
陈襄这时再也看不下去了,冲过来死死拉住程晖。
程晖刚才是在骗自己吧。
他就是收了陈贵一家好处,来对付自己的父亲。
她到现在才知道,那把父亲自尽的剪刀,竟然是李春花放在他枕头底下的!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人!
栽赃、故意推父亲下楼。
陷害、逼迫父亲自杀。
心肝都是黑的。
程晖怎么还能帮他们!
他也是个无恶不作的魔鬼!
程晖却扭过头来,对着她笑。
“乖,过去那边,好好坐下看戏。”
“信我。”
程晖说得极为轻柔,就好像催眠一般。
他一只手握住剪刀,另一只手按住陈襄的肩膀,不让她动弹。
陈襄感到一种可怕的压力,搭在自己肩膀上。
就好像铁石压顶,自己全身发软,一动不能动。
她恨得牙痒,泪水满面,却拿程晖一点办法没有。
“要稳,要准。”
程晖又笑着回过头,扶住那把剪刀。
他温和地说道,使了点力气,按住李春花的手,对着陈弘斌的肚子,猛地一扎!
李春花终于摆脱了恐惧的表情,换上了扭曲的笑容。
她用力把剪刀扎进陈弘斌的肚子,狠狠地一划拉!
“让你缠着我们!”
“你这没用的鬼东西!”
“弄死你!”
李春花一扫方才浑身颤抖的模样,疯狂地用剪刀扎向躺在床上的身影。
一会儿陈弘斌就血肉模糊了。
鲜红的血液从床上一直往下流。
一直在一旁,脸色阴鹜的陈贵,看见这个情形,也忍不住站了起来。
“我看你还敢来!”
“我让你永不超生!”
他一把抢过李春花手里的剪刀,对着陈弘斌狠狠地刺了下去!
很快分不清哪些是皮,哪些是肉。
白森森的骨头也露出来了。
红色油漆似的液体四处喷溅。
程晖靠在墙边,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切。
躺在床上的陈弘斌,似乎没有感受到任何痛苦。
他缓缓转过苍白的脑袋,对着程晖咧开了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