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渊弑仙路 第4章 星殒之津

作者:请叫我卞卞 分类:玄幻 更新时间:2025-06-18 01:3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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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冷,一种带着空旷质感的冷意,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扎醒了寒星残存的意识。他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视野先是模糊的灰白,如同蒙着厚厚的纱。渐渐地,景象凝聚。

头顶没有铅灰的穹顶,没有嶙峋的岩壁,而是一片……流动的黑暗。深邃无垠,点缀着无数冰冷、遥远、永恒不动的星辰。星光微弱,却带着穿透灵魂的寒意,静静俯瞰。

他正躺在一处……渡口?脚下是某种非金非石、触手冰凉光滑的黑色材质铺就的平台,延伸向一片浩瀚的“水域”。那水近乎透明,深邃如凝固的虚空,水面下流淌着亿万点同样冰冷永恒的星光。没有波涛,没有声响,只有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一条极其简陋、仅容两三人的黑色小舟泊在平台边缘。舟上,一个披着破烂蓑衣、身形佝偻的影子背对着他,手握漆黑船篙,一动不动,仿佛早已石化,与这片死寂的星光之河融为一体。

这里……不是阳间!

寒星的心脏猛地一沉,坠入冰窟。

阳间入口呢?泥土的气息?摇橹声?复仇的希望,在即将触碰的瞬间,被这冰冷的星光照得粉碎,只余下彻骨的绝望与荒谬。

“醒了?”一个干涩沙哑的声音响起,如同枯叶在砂石上摩擦。佝偻的摆渡人缓缓转过身。

蓑帽下,没有脸。只有一片不断缓慢流动、旋转的混沌灰雾。灰雾深处,两点幽绿的光芒如同鬼火,幽幽“注视”着他。被那两点绿光锁定,寒星感觉灵魂像被无形的冰冷镊子夹住,无所遁形。

“此处是‘星殒之津’,冥河支流汇入无边冥界的渡口。”摆渡人的声音毫无波澜,带着洞悉一切的漠然,“能从噬魂鱼群的撕咬和冥河消磨中挣扎出来,落到老夫船边,你这生魂……有点意思。”

生魂?寒星心中剧震!他明明已死!难道眼前这人能看穿我阳寿未尽?

“枉死城?”摆渡人灰雾面孔微动,绿光落在他胸前狰狞伤疤上,“难怪……带着如此浓烈的不甘与怨毒。不过,你身上还有别的东西……一种古老的标记。”他顿了顿,枯叶般的声音再次响起:“规矩就是规矩。星殒之津,只渡应入冥界之魂。既漂落于此,便是冥界收了你。上船吧,送你一程,去你该去的地方——孽镜台前,是非功过自有分明。”黑篙轻轻点了一下星光水面,一圈无声的冰冷涟漪荡漾开。

孽镜台?该去的地方?

不!寒星心中无声咆哮!他要去阳间!复仇!不是这更深的地狱!他猛地挣扎欲起,灵魂却传来撕裂剧痛和难以想象的虚弱。

冥河搏命,几乎已经耗尽了寒星的一切。此刻的他,和之前在枉死城相比,更加残破。

“别费力气了。”摆渡人冷漠道,“噬魂鱼噬咬的不仅是魂力,更是本源印记。若非你胸中那点执念之火异常顽固,又有外力相助,此刻早已化为鱼食。现在的你,连最弱小的游魂都不如。”

外力?寒星猛地想起最后那点缠绕手腕的青芒,青莹决绝的意念……是她!她怎么样了?

“上船。”声音带上不容置疑的威压,像是无形的冰冷镊子骤然收紧,几乎要将寒星意识捏碎。

无法抗拒的吸力传来,残破魂体如风中落叶,被无形之力卷起,轻飘飘落入冰冷漆黑的狭小舟中。

舟身触碰星光“河水”,一股比冥河更纯粹、浩瀚的寒意瞬间渗透,冻结了魂体的每一丝缝隙。他瘫坐在船里,连一根手指都难以动弹,唯有胸中复仇余烬,在绝望的寒风中,发出微弱又不甘的噼啪声。

小舟无声滑离平台,向着星光之河深邃无垠的黑暗飘去。摆渡人佝偻背影如亘古礁石,黑篙偶尔点下,带起无声扩散的冰冷星漩。亿万点星光在透明河水中缓缓流淌,倒映着舟上残破魂影。

寒星目光死死盯着远方,枉死城、冥河、噬魂鱼、青莹……一幕幕疯狂闪回,最终定格在仇人冰冷讥诮的脸上。恨意如毒藤,在绝望冻土中疯狂滋长缠绕。孽镜台?该去的地方?

不!

他死死咬住虚无牙关,魂核深处那点微弱火焰,在无边星光死寂中,倔强燃烧。

意识在绝对寒冷的包裹中沉浮,仿佛沉入万载玄冰的湖底。时间失去了意义,唯有那点不甘的火焰,是黑暗中唯一跳动的光点。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细微的、不同于星光河水寒意的“触感”传来。像是……某种粗糙的纹理?还有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暖意?

寒星凝聚起残存的所有意识,奋力对抗着那几乎将他魂魄冻僵的寒意,终于,再一次掀开了沉重的眼帘。

光线依旧昏暗,却不再是星殒之津那纯粹、冰冷的星光。头顶是低矮、粗糙的黑色岩石穹顶,一些散发着惨淡绿光的苔藓附着其上,提供着有限的光源。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陈旧、干燥的尘土气息,混合着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无数岁月沉淀下来的疲惫与哀伤。

他发现此时自己正躺在一张简陋的木床上,身下传来的摩擦感,让人一下就想到了是一张粗糙的、几乎磨砺皮肤的草席。

嗯?不对,自己不是灵魂状态吗?怎么现在好像感受到肉体的存在了?他不解的睁眼看了看,而此时床边,正围着一圈人。

十一个人,身形各异,但都穿着同样制式的黑色长袍。那袍子并非凡间的布料,在昏暗光线下泛着一种奇异的哑光,仿佛能吸收光线,使得他们的身影在幽绿苔光中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他们的面容藏在连袍的兜帽阴影里,看不真切,唯有一双双眼睛,如同黑暗中潜伏的野兽,闪烁着或冰冷、或探究、或漠然的微光。

其中十个人的气息如同十块冰冷的岩石,沉甸甸地压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带着一种无形的威压和审视。

在这十位黑袍人围成的半圆中心,稍靠前的位置,站着一个穿着白衣的老者。

老者须发皆白,梳理得一丝不苟,面容清癯,皱纹如同刀刻斧凿,记录着漫长的岁月。

他的白衣与周围深沉的黑形成鲜明对比,并非纯白,而是一种温润的、仿佛经过时间沉淀的象牙白,在幽暗环境中散发着柔和而内敛的光晕。

他手中拄着一根同样色泽温润的木质手杖,杖头雕刻着奇异的、如同藤蔓缠绕的符文。

此刻,他那双深邃如古井的眼眸,正平静地落在寒星脸上,没有审视的压迫感,反而带着一种洞悉世事后的了然与……一丝难以察觉的兴味。

“醒了?”白衣老者的声音响起,平和、舒缓,带着一种奇异的抚慰力量,如同温水流过干涸的河床,瞬间驱散了寒星身上残留的部分僵冷和不适。

这声音与星殒之津那枯叶摩擦般的语调截然不同,让寒星紧绷的心弦莫名松了一瞬,却又立刻因所处的诡异环境而再次绷紧。

“此处是‘寂照渊’,冥界深处。”白衣老者仿佛看穿了他的疑惑,缓缓开口,声音在这石室中回荡,清晰地传入寒星耳中。

寒星挣扎着想要坐起,身体却像灌满了沉重的铅块,虚弱感如同潮水般涌来,让他闷哼一声,又跌回坚硬的床板。白藏并未阻止,只是静静看着他。

“我……为何在此?”寒星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如同砂纸摩擦,“星殒之津的摆渡人……说要送我去孽镜台……”

“是我将你带回此处的。”白藏平静地解释,“星殒津的‘无面翁’按律行事,本欲将你这意外来客直送孽镜台勘验。不过,在你昏沉之际,我恰好至津口,察觉到你魂体之上残留的‘冥河蚀痕’与……一丝极为熟悉的气息。”

他深邃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寒星残破的魂体,“噬魂鱼群撕咬的痕迹遍布魂核,本源几近枯竭,按理说早该彻底溃散,连冥河都渡不过。但你不仅渡过了,更硬扛着‘无面翁’的引渡之力,魂火虽弱却始终不灭……此等韧性与执念,放眼目前整个冥界,亦是少见。”

白藏的话语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寒星心中激起波澜,更让他身后的十位黑袍使的气息产生了极其细微的波动。那是一种混杂着惊讶、质疑与更深审视的无声交流。

“气息?”寒星捕捉到了这个关键的词,心中猛地一震,立刻想到了青莹最后时刻爆发出的、震慑鱼群的奇异银光。

“看来你自己也有所察觉。”白藏微微颔首,眼神带着一丝了然,“若非外力介入,以你当时的状态,绝无可能挣脱噬魂鱼群的最后撕咬,更不可能被星殒津的规则接引。那力量……带着冥河本身的气息,却又截然不同,古老而纯粹,甚至……隐隐凌驾于那些贪婪的凶物之上。告诉我,年轻人,你从何而来?又是如何落入冥河,引来此等变数?”

白藏的问题,如同开启尘封记忆的钥匙。寒星躺在冰冷的木床上,感受着十一道目光沉甸甸的注视,复仇的火焰在虚弱中艰难地跳动。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刻骨的恨意暂时压下,用尽可能简洁而清晰的语言,讲述了他的经历。

枉死城铅灰的天幕与腐朽的气息,师门被屠戮的血色炼狱,胸中永不熄灭的复仇之火。如何在绝望中遇到那一抹青色的微光——青莹。关于冥河能通阴阳的传说,地底深处以记忆为食物的尸虫……以及最终,面对冥河中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噬魂鱼群,他抱着同归于尽的决绝,纵身一跃!

“……噬魂鱼群被我的执念吸引,汇聚成流……我以为……能直达阳世……”寒星的声音因回忆那无尽的撕咬之痛而微微颤抖,“最后关头……青莹……”

他的话语在这里顿住,脑海中浮现出她魂体浮现鳞纹、爆发银光的画面,还有那缠绕手腕、将他从深渊边缘拉回来的最后一点青芒。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堵在胸口,是感激?是愧疚?还是对她下落的揪心?

“她……助我挣脱了鱼群……然后……我就到了星殒之津……”寒星最终没有详细描述青莹的异状,只是含糊带过,目光却紧紧盯着白藏,试图从对方脸上找到一丝线索。

石室内一片寂静,只有角落幽绿苔藓的微光在缓缓脉动。

十位黑袍使如同凝固的雕像,兜帽下的阴影纹丝不动,但那无形的压迫感却仿佛更沉重了几分。白藏脸上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那双古井般的眼眸深处,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流光一闪而逝,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冥河通阴阳……”白藏缓缓重复了一遍寒星的话,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悠远的回响,“此乃上古的禁忌传说。然而,冥河乃亡者归流之河,其本质是消融与终结。所谓‘通阴阳’,应该是枉死城骗骗你们这些枉死鬼用的借口。妄图借其逆流而上,重归阳世,无异于以魂飞魄散为代价,在万丈悬崖间走一条根本不存在的独木桥。”

他拄着木杖,向前踱了一步,目光落在寒星身上:“你能活着抵达星殒之津,本身就是一个近乎不可能的‘意外’。至于你说的那位青莹姑娘……”

白藏微微停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她的力量能震慑噬魂鱼群片刻,确实非同寻常。但强行干涉冥河规则,其代价……”他没有说下去,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但是那未尽之意如同冰冷的石头,沉甸甸地压在寒星心头。

代价是什么?魂飞魄散?还是更可怕的结果?

“所以……没有路?”寒星的声音干涩得如同枯木断裂,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再次缠绕上来,几乎要将他仅存的意识勒断。难道所有的挣扎,所有的痛苦,最终只是从一个囚笼,掉入了另一个更深的、名为冥界的囚笼?那血海深仇,难道就这样……永世不得昭雪?

“路?”白藏还未开口,一个冰冷、带着金属摩擦般质感的声音突然从一位黑袍使的兜帽下响起。那声音毫无情绪,仿佛只是陈述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入了冥界,一切便皆是虚妄!”说话的黑袍人身形高瘦,气息如同万年寒铁,冰冷刺骨。

“不错。”另一位身形略显佝偻的黑袍人接口,声音沙哑,伴随着一阵轻微的、仿佛来自肺腑深处的咳嗽,“咳咳……冥律森严,阴阳有序。逆天而行,强求返阳,只会引来更大的灾劫,甚至……咳咳……牵连此界秩序。”他的话语带着一种腐朽衰败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阳世种种,不过过眼云烟。放下执念,安待轮回,方是正途。”又一位黑袍人说道,声音平淡无波,如同念诵经文。其余黑袍人虽未再开口,但那沉默本身,就是最强大的认同。

这十位,如同十座冰冷的神像,代表着冥界铁一般的秩序与规则,将寒星那点微弱的希望之火彻底围困、压制。

寒星躺在冰冷的木床上,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这沉重的威压和无边的绝望中一点点下沉、崩解。难道……真的没有路了吗?师门上下死不瞑目的面孔在眼前晃动,仇人那轻蔑的冷笑如同毒刺扎在心上。不!他不甘心!即便魂飞魄散,他也要……

就在寒星的意志即将被绝望彻底吞噬,那点复仇之火微弱得只剩下一点火星的刹那。

一直沉默的白藏,忽然再次开口。他的声音依旧平和,却像一道无形的屏障,瞬间隔开了十位黑袍使那令人窒息的威压,清晰地传入寒星濒临溃散的意识中:

“冥律昭昭,阴阳有序,确为根本。”白藏缓缓说道,目光却依旧停留在寒星身上,仿佛在欣赏一件历经劫难却未彻底碎裂的瓷器,“然,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这遁去的一,便是那一线绝境中的生机,是规则之下,留给真正不屈者的一丝……缝隙。”

“呃啊——!”巨大的冲击和灵魂的极度虚弱,让寒星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如同濒死野兽般的痛吼!眼前彻底被翻滚的血色与无边的黑暗吞噬,意识如同被巨锤击中,瞬间崩散!他彻底昏死过去,身体再无一丝声息,唯有那紧握的、虚无的拳头,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显得扭曲,仿佛还残留着最后一丝不甘的力道,要将这残酷的命运生生捏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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