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庆宫,金兽吐香,暖意融融。太子胤礽斜倚在主位的紫檀木雕花榻上,身着明黄团龙常服,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志得意满。
胤禛、胤祥、胤䄉三人围坐两侧,几人喝着茶,聊着天,不是传出爽朗的笑声,气氛看起来很是融洽。
胤䄉此时监管着吏部,胤禛监管着户部而胤祥因为拥立太子有功被派了刑部的差事。三人此时已经是太子重要的左膀右臂,人称“三驾马车”。
“哈哈哈!”胤礽忽然爆发出一阵畅快淋漓的大笑,指着胤䄉,眼中满是激赏,“十弟!我真是……真是早没看出来啊!你以前那些耍混都是装出来的。
这‘草包’郡王,哦不,现在该叫敦亲王了!你这‘草包’皮囊下,藏着的竟是如此霹雳手段!痛快!实在是痛快!”
胤禛端着茶盏,垂眸不语,眼神深邃难测。胤祥则带着几分好奇和佩服,看向胤䄉。
胤礽拍着扶手,兴奋地继续道:“现在一想佟国维那老匹夫被汗阿玛当庭叱骂、勒令回府‘颐养天年’时那张老脸!灰败得跟死人一样!浑身都舒爽。
还有那些推举老八的墙头草,这些日子被胤䄉寻着由头,借着吏部考核的名目,该贬的贬,该调的调,该查办的查办!
让他们知道知道,跟着老八那个‘辛者库贱妇’生的东西,是什么下场!十弟,你这手‘釜底抽薪’,断了老八在宫禁和京畿的臂膀,实在是神来之笔!高!实在是高!哈哈哈!”
胤䄉喝着茶,含笑不语。佟国维和太子一党的关系一向不好,这还是因为太子的表外公索额图和佟国维的党争说起。
胤䄉利用康熙对八爷党的忌惮和清算,巧妙布局,将原本属于佟国维一系、实则是自己十爷党的阿灵阿推上要害位置。同时不断投太子所好,运用手中权力不断清洗着朝中八爷党。
反正无论自己怎么做,做的多狠,最后这些被清洗的怨恨和朝中人人自危的惶恐,最后都会落到太子身上。
毕竟,这一切,胤䄉都在胤礽的“英明”领导下,“顺势而为”。
胤䄉闻言,立刻起身,脸上堆满谦逊惶恐的笑容,对着胤礽深深一揖:“二哥谬赞!折煞弟弟了!弟弟这点微末伎俩,不过是揣摩圣意,顺水推舟罢了。
若非二哥复位东宫,威加海内,圣眷正隆,弟弟就算有十个胆子,也绝不敢行此僭越之事!
说到底,都是二哥洪福齐天,恩威浩荡,弟弟不过是跟在二哥身后,沾了点光,跑跑腿,打打下手罢了!一切功劳,皆是二哥运筹帷幄,洞若观火!”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将功劳尽数推到胤礽身上,姿态放得极低,听得胤礽更是心花怒放,通体舒泰。
他摆摆手:“诶,十弟不必过谦!你的功劳,我记在心里!待我……将来……定不负你!”
胤禛依旧沉默品茶,只是端着茶盏的手指微微收紧。
胤祥则笑着打圆场:“十哥就是太谦逊!二哥说得对,这次你可是立了大功!来,小弟以茶代酒,敬十哥一杯!”
胤䄉连道不敢,与胤祥对饮一盏。其实胤䄉还是挺喜欢胤祥这个弟弟的,这人没什么城府而且豪气千云,让人很是喜欢。胤䄉是不理解。性格阴郁心机极深的胤禛是怎么和这开朗的胤祥就成为了最好的兄弟。
胤䄉看着胤礽那副被权力和吹捧冲昏头脑、愈发骄狂膨胀的模样,胤䄉暗道:好二哥,你就在这发狂的路上,再走远些吧!爬得越高,摔得才越狠!火候……还远远不够!
几人又互相吹捧寒暄了一番朝中局势,议了些无关痛痒的“大事”,眼见窗外日影西斜,天色渐晚。胤䄉率先起身告退:“二哥,四哥,十三弟,天色不早,弟弟府中还有些琐事,就不叨扰了。”
胤礽正沉浸在“贤臣辅佐、大权在握”的幻梦中,随意挥了挥手:“去吧去吧,十弟辛苦,早些歇息。改日我再设宴,好好犒劳你们兄弟!”
胤䄉恭敬告退,出了毓庆宫。宫门外,冷风一吹,他脸上的谦卑笑容瞬间收敛,恢复了一片沉静。刚走下台阶,便见自己的心腹太监张德禄,正搓着手,满脸焦急地在宫墙根下踱步,一见胤䄉出来,立刻小跑着迎了上来。
“王爷!”张德禄低声喊道。
胤䄉心中一凛,面上不动声色:“何事慌张?”
“尹……尹大人回来了!”张德禄凑得更近,“人……人就在府里暖阁候着!还……还带回来三口大樟木箱子!瞧着……瞧着沉得很!尹大人他……他脸色很不好,一进门就跪着等您……”
胤䄉的心脏猛地狂跳起来!一股难以言喻的紧张与期待瞬间攫住了他!
成了?!他强压下翻腾的心绪,沉声道:“知道了。备轿!立刻回府!告诉门房,紧闭大门,任何访客一律挡驾,就说本王今日乏了,不见客!”
“嗻!”张德禄领命,飞快地去安排。
敦亲王府门前,灯笼高悬。
胤䄉脚步如风,顾不得仪态,直扑后宅暖阁。暖阁门口,府内仆人垂手侍立,大气不敢出,见胤䄉到来,连忙无声地掀开门帘。
暖阁内,温暖如春。一股浓重的、混杂着尘土、樟木和长途跋涉后汗味的特殊气息扑面而来。
最刺眼的,是暖阁中央,并排摆放着的三口硕大、沉重的樟木箱子!箱子表面还沾着些许泥点,一口箱子的封条已被撕开,箱盖虚掩着,露出里面一册册深蓝色封皮的厚重簿册。
而在这三口象征着滔天权柄与无尽秘密的箱子前,一个人影正笔直地跪在冰冷的地砖上,额头深深抵在地面!
胤䄉刚一步入暖阁,尹德便猛地抬起头!他未等胤䄉开口,一个响头重重磕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主子!奴才……奴才该死!奴才给主子……闯下弥天大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