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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䄉费力地撑开沉重的眼皮,只觉得头颅里似有千钧重物在翻滚搅动,眼前金星乱迸,天地都在旋转。

恍惚间,无数纷乱破碎的画面在脑中闪现——前世轰鸣的工地、刺鼻的混凝土气息、粗糙的安全帽;今生巍峨的紫禁城、冰冷彻骨的权谋、太子空悬的御座、八阿哥府上那令人窒息的觥筹交错……

两世记忆交织碰撞,让他头痛欲裂。比起如今这看似尊贵、实则步步惊心的日子,他竟无比怀念起前世那顶着烈日、挥汗如雨,却只需与钢筋水泥打交道的单纯时光。

目光艰难地聚焦,从一片混沌的黑暗中渐渐清晰。昏黄的烛火摇曳,映照出床边一抹素白的身影,安静地坐着。

胤䄉悚然一惊!宿醉瞬间吓醒了大半!这深更半夜,自己卧房之内,何来女子?!

“来……来人!”他下意识地厉声低喝,声音沙哑干涩。

那抹素白闻声,缓缓转过头来。

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恰好洒在那张清丽绝伦却带着几分冷艳的侧脸上——竟是柳晴!

胤䄉愕然,环顾四周,这才惊觉此处陈设陌生,并非自己日常所居的正房暖阁。

“这……这是何处?”他挣扎着想起身,却浑身酸软无力。

柳晴起身,盈盈一礼,声音平静无波:“回十爷,此处是西厢偏房。是福晋吩咐,让我照顾醉酒的您。”

胤䄉闻言,心中顿时了然。博尔济吉特氏,他的嫡福晋。

仗着自己是科尔沁铁帽子王的女儿,又见胤䄉此前在朝中不受重视,素来跋扈骄纵,胤䄉对这桩纯粹的政治联姻厌烦至极,夫妻情分淡薄。

反倒是温柔娴淑、善解人意的侍妾郭络罗氏,虽无名分,却在府中更得胤䄉看重,说话也颇有分量。如今自己骤封亲王,地位陡升,这博尔济吉特氏想必是急了。

她自知姿色平庸,争宠无望,便想着拉拢盟友……眼前这绝色佳人柳晴,自然成了她眼中最好的“礼物”和“棋子”。

自己只吩咐府中视柳晴为主子,未明言其来历身份,落在旁人眼里,可不就是十爷从江南带回来的、即将受宠的新人么?

柳晴莲步轻移,走近床边。月光如练,映照着她冰肌玉骨,清冷的容颜在月华下美得惊心动魄,带着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疏离感。

她身上只披着一件薄如蝉翼的素纱披肩,随着她微微倾身的动作,那披肩悄然滑落,无声地委顿于地,露出里面同样素白单薄的中衣,勾勒出少女初绽的玲珑身姿。

“十爷,”柳晴抬起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直视着胤䄉,“福晋说得对。您救了我的命,给了我新生,柳晴……柳晴便是您的人。今日,就让柳晴……服侍十爷吧。”说罢,她竟伸手欲解衣带。

“不可!”胤䄉吓得魂飞魄散,酒意病气瞬间全无!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床上翻下来,也顾不得脚下虚浮,踉跄着抢先一步捡起地上的薄纱披肩,手忙脚乱地重新裹在柳晴身上,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动作慌乱得像是在扑灭一场大火。

“十爷?”柳晴被他这激烈的反应弄得怔住了,眼中第一次流露出真切的困惑和一丝受伤,“您……您是嫌弃柳晴出身卑贱,曾在那种腌臜地方……但十爷,柳晴真的还是完璧之身。”

“绝非如此!”胤䄉斩钉截铁地打断她。他扶着床柱稳住身形,目光坦诚地迎上柳晴:“柳晴,你听着!自你随小叶子翻出“瘦马院”那堵高墙的那一刻起,你便不再是谁的附属品!

你是一个完完整整的、自由的人!我把你带回府中,是怕你无依无靠,流落在外再遭不测,是想给你一个安身立命、能好好活下去的地方!绝非为了将你视为禁脔!”

他看着柳晴依旧茫然不解的眼神,继续沉声道:“更何况,说什么救命之恩?若非你当日在‘瘦马院’及时出手,用那记耳光掩护小叶子传递消息。

若非你最后关头死死抓住小叶子将他拉出火坑……我胤䄉今日,恐怕连小叶子的性命都保不住!是你救了他,也就等于救了我胤䄉半条命!你我之间,何来谁欠谁之说?只有患难与共的情谊!”

柳晴的眼中泛起波澜,似有冰层在悄然碎裂。

胤䄉的声音更加郑重:“你的未来,掌握在你自己手中!你如今是自由身,有权利去选择自己的归宿。无论是你看中了府中哪个忠厚可靠的下人,还是钟情于外面哪家清白知礼的公子。

只要你心意已定,告诉我一声,我胤䄉必以亲王之尊,亲自为你保媒,风风光光送你出嫁!让你堂堂正正地做人家的正头娘子!”

他顿了顿,看着柳晴那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稚嫩的脸庞:“若……若你真觉得我胤䄉此人尚可托付……那也待你年满十八,真正长大成人,心性成熟,深思熟虑之后,再议不迟!

我胤䄉……绝非那等急色之徒,对未及笄的少女,实在……下不去手,也于心难安!”

一番话,掷地有声,清晰明了,更带着一种柳晴从未在任何权贵男子身上感受过的尊重与……匪夷所思的界限感。

柳晴彻底愣住了。她呆呆地看着胤䄉,月光下,这位年轻的亲王脸色依旧带着病容的苍白,眼神没有一丝一毫的虚伪和欲望。

那层裹在身上的薄纱披肩,此刻仿佛重逾千斤,隔绝了所有她预想中的不堪。

泪水毫无征兆地涌了上来,瞬间模糊了视线,却不再是屈辱的泪,而是一种混杂着巨大震撼、茫然无措,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被当成人而非物品看待的温暖与酸楚。

胤䄉见她泪眼婆娑,心中微叹,知道她需要时间消化。他不再多言,强撑着病体带来的眩晕,转身推开房门,步履虽虚浮,背影却挺得笔直。

房门在胤䄉身后轻轻合拢。

屋内,只剩下柳晴一人。她望向胤䄉身影消失的门口,那双总是带着冰冷防备和认命麻木的眼眸深处,第一次燃起了一种极其复杂的光芒。

震撼、迷茫、难以置信,最终,都化为一种近乎仰望的、深深的崇拜。

她抬手,用披肩的一角,小心翼翼地、极其珍重地拭去了脸上的泪痕。月光洒在她身上,那单薄的身影,似乎悄然挺直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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