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知道,雷斯垂德警长是否会对那些与外来者无关的刻意举措或犯罪情报感兴趣。
房间中交谈逐渐接近尾声,大个头和弗雷泽向格雷告辞后便离开房间,要命的是,他们走后,房门也被“咔嗒“一声关上了。
李诺不得不继续待在房间里,耐心等待格雷将酒杯中的最后一口酒喝完。
期间,他发现原本在自己爪下不安分地摆动的细长黑尾,不知何时没了动静。
轻轻挪开一只爪子,借着从地板缝隙透入的煤气灯光,李诺看见一截断尾孤零零地躺在爪中。
一股铁锈般的血腥味正从鼠洞中弥漫开来。
不对劲!
李诺的脊椎瞬间绷紧,圆瞳在黑暗中收缩成两道细线。
他俯身窥视鼠洞,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胡须都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狭窄的甬道里凌乱地横陈着数具老鼠的尸体。
它们几乎都身首异处,残肢散落,血肉模糊。
似乎就在不久前,这些老鼠似乎经历了一场异常激烈的战斗。
可这又是为何?仅仅是因为被自己吓到,逃窜无望,便疯狂自相残杀?
但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
李诺的尾巴不安地拍打着地板。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趴在柜子下,研究一窝老鼠的命运。虽然这种事情,对于一只猫来说,好像也不算离奇。
他原本还想凑近看看,用爪子钩半截残肢出来研究一下,但房中再次传来动静,罗伯特.格雷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李诺立刻抛下老鼠,视线重新锁定房中央。
当他看清房间中的人时,瞳孔骤然放大。
站在房间中央的不再是刚才的格雷,而是一个略微驼背,脸型瘦长、两眼眼距极窄的四五十岁出头的中年人。
不,他还是格雷!
他身上穿着格雷的衣服,而且李诺非常确定,刚才这房间里除了格雷,没有出现过第二个人。
罗伯特.格雷会化妆易容?
李诺很快否定这个猜想。
里诺.莱克是个杰出的窃贼和骗子,伪装身份是他颇为擅长的技能,但他所依仗的,不过是服饰、发型、肤色以及胡须鬓角这些外在道具。
像眼前格雷这般,脸型和五官布局甚至体型都发生了巨大变化,普通的化妆易容根本无法做到。
他是个能改变身体和面容的超凡者?或者服用了某种神秘的伪装炼金药剂?
李诺脑中很快闪过这个念头。
与此同时,伪装成中年人的格雷一口闷掉了杯中残余的液体。
他快步走到窗前,打开窗户,翻身从二楼跳了下去。
李诺如一道闪电般从柜下窜出,紧随其后,跃上窗台,顺着最近的水管滑至地面。
他远远地跟在格雷身后,依旧沿着街边房屋墙角的阴影潜行。
格雷在夜色中穿行的速度极快,李诺更加确定他绝非普通人,但好在他也不是一只普通的猫。
整个过程中,他始终与格雷保持着约一百英尺(约三十米)的距离。
猫的夜间视力和潜行能力都堪称卓绝。尾随这种事,对于他来说实在是轻松。
格雷从长廊街尽头左转进入另一条街道,走了几分钟后,又右转进入另一条街道,最后窜进一条狭窄的巷子,抵达一栋老式背靠背公寓前。
他在门口停下,犹豫了数秒,再次迈开脚步,走进了公寓。
李诺仰头看着那栋砖石结构、高约三层的老旧公寓。
公寓一楼入口顶上是锈迹斑斑的“查尔斯公寓”五个大字......
这么的巧么......
来不及多做思考,他立刻跟了进去。
格雷一路行至二楼,在206房间前停下脚步,开始有节奏地敲门。
他敲门的力道不大,只要房间里有清醒的人,便应该可以听到。
但半分钟过去后,房门没有任何反应。
李诺看他皱起眉头,不死心地又敲了几次,依然没有任何回应。
格雷面色凝重地在门口站立数秒,直到走廊尽头的另一个房间内传来一男一女的争吵声。
他才被惊醒般转身匆匆下楼离开。
李诺没有继续追踪。
天色已经很晚,艾瑟尔小姐随时可能回到伯爵府。要是被她发现原本应该沉睡的柴郡大人失踪了,可就麻烦了。
他回到三楼306房间前,轻叩后牙槽,回到里诺.莱克身上,然后从里打开房门,将猫抱了进去。
在脑中他和里诺.莱克简单沟通刚才的情况。
【他来找楼下206的住户?你随便找的一处住宿,就藏龙卧虎.....要去看看吗?】
【?】
【已经可以确定的是,现在206没人,为什么不趁现在去看看?】
李诺在心中稍作权衡后,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窃贼在这方面的心思是会比正常守法公民活络很多.....
他打算在离开前趁着房间无人,进去瞧一瞧,万一能有些意外收获。
迅清洗掉脸上的装扮,换下身上价值十英镑的中高档衣物,换上从市场区买来的另一件廉价但崭新的外套。
做完这些后,他抱起趴在地上熟睡的猫,再次离开了306房间。
当他沿着楼梯下至二楼时,抬头看向206房间,那里与刚才相比没有任何变化,房门紧闭。
只是在二楼尽头的那间房间外,那对年轻男女仍在走廊里激烈地争吵。
女人正在歇斯底里骂男人。男人扇了她一个耳光,女人哭着继续骂他,而他继续抽打她的脸。
.....这显然不是一个查探邻居房间的好时机。
李诺打消自己原本的小计划,未作任何停留,加快步伐直至怒骂声和巴掌声在身后逐渐远去。
尽量减少和这栋公寓的人产生太多交集,特别是在发现罗伯特.格雷也和这里有关之后。
同时,脑中里诺.莱克在同他分享奥利弗曾经的遭遇。
在他们都还住在巴克街的时候,奥利弗在路上看见一对厮打的男女,女人完全不是男人的对手,很快她便鼻青脸肿,趴在地上哭泣。
奥利弗上前制止男人继续施暴,但在他将男人打倒在地那一瞬间,地上的女人却像是突然爆发一般,拿起地面的一个酒瓶,起身砸向他的后脑勺,并且哭喊着咒骂他,居然敢打她的男人。
为此,奥利弗在床上躺了三天。此后,他对于这种事情绝对视而不见,并且以自身的经历告诫里诺.莱克和南希,永远不要管这种闲事。
说起奥利弗,里诺.莱克叹了一口气:
【到昨天,我们已经整整一年没有见面了。你知道吗?即便不说话,我们之间也有着一种绝对的默契。那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共同行动中,培养出来的默契。】
深秋的伦敦,寒意裹挟着无孔不入的湿气,李诺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块冰冷的湿毛巾捂住,不由将猫紧紧抱在怀里。
他路过公寓前的垃圾堆时,一个衣衫褴褛的流浪汉正在瑟瑟发抖。
他放缓脚步,从外套中掏出几个铜便士,蹲下放在流浪汉身边。
然后起身加快了步伐。
他没有注意到阴暗巷子深处的黑影,正静静目送着他的越行越远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