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主事,小东家!大事不好了。”
刚出门不久的黄未,跌跌撞撞的跑进庄园,他浑身上下,沾满了泥土。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林四见状豁然起身,瞪了一眼惊魂未定的黄未,“发生什么事了,慢慢说。”
黄未被他这么一吓,反倒定住了心神,结结巴巴道。
“林,林主事,小东家,是山,山鹞子,南山的山鹞子,来我们这个方向抢村了。”
“我和黄申刚出东明村,就看见一队山鹞子,骑马而来。”
林四脸色一变,“巢儿,让虎儿回家,快去关院门。黄未,黄申怎么没跟你一块回来!”
黄巢闻言不敢耽搁,急急朝院门走去。
山鹞子就是山匪,南山一带素来匪患频发,冤句县城派人剿过几次匪,不过收效甚微。
这群山匪也明白官府势大,一般不会袭扰县城,南山附近的村子,可就遭了大殃。
每逢初一、十五,山鹞子都会进村抢粮,有时候甚至会掳掠村妇,当做出山的彩头。
“黄申去通知村民了,应该很快就会回来。”黄未可算把气喘匀了几分。
“黄未,对方来了多少人?可有武器?”
关上院门的黄巢,手中多了几根木棍,正是一直放在门后的防狼棍。
他的身后,如铁塔般的虎儿,肩上扛着同样惊魂未定的黄申。
“小东家,对方约摸有三十人,领头的五人骑着马,我只看见三人,手拿铁制武器。”
铁制武器,在大唐乃是禁物,管理极为严格,即便是百姓常用的菜刀,也都刻有编号,还时常有村正查验。
黄巢闻言咬了咬牙,三十人的山鹞子,显然不是他们五人能对付的。
黄申缓了一阵,开口道,“咳,咳,小东家,我刚刚听东明村正说,这次山鹞子,是来劫粮的,应该不会杀人。”
林四接过黄巢递来的木棍,“黄未,你们再去加固一遍院门,走,我们先上角楼,看看他们的来意。”
角楼,建在院门北侧,高约两丈,里面藏有木质弓弩,是整个庄园唯一一处防御建筑。
正午的烈日下,几十个山匪叫嚣着冲入村落,手提木枪木棍,正与围在一起的村民对峙。
为首的老村正,悍不畏死的张开双臂,将两个娃娃护在身后,咬着一口老牙,愤愤道。
“高首领,十天前,我们刚交完保护银,你们怎的又来!”
为首一人,骑着一匹黄骠马,身上披着一件铁锈斑驳的老兵甲,一道五寸的刀疤,如蜈蚣一般,从左眼穿过,即便如此,那仅剩的右眼中,依旧闪烁着骇人的寒芒。
他的右手上,拿有一把铁制斩马刀,光洁如镜的刀身,闪着凛凛寒意。
骑在马上的刀疤男,哈哈大笑,手上的大刀向前递了递。
“李老头,你莫不是傻子不成,我们想什么时候抢你,就什么时候抢你,废话少说,交出三成粮食,我自然带着弟兄们离开,否则的话...”
刀疤男扫视了一圈面黄肌瘦的村民,随即选中了一个幸运儿,手中长刀一挥,将他手里的农具斩断,又在右臂上,带起一片血花。
“我高某人的大刀,可就要饮血了。”
“啊——”
瘦弱的汉子吃痛一声,抱着血流不止的右臂,瘫倒在地上,吓得周围村民一阵骚乱。
老村气得睚眦欲裂,整个东明村,他属于半个官人,这些山匪碍于官府,不会动他。
奈何他只有一人,还要保护两个孙儿,实在不能顾全全村七十多人。
“你!你这是在涸泽而渔!”
老村正哆嗦着抬手,指着身后的村民。
“我们没有粮食交税,来年就会被抓走,如牲口一般卖到城里,到时候就更没人来耕种。”
“真要到了那种地步,我们连每个季度的保护银都交不上,你们又去吃谁!”
“我去你老母的!”
刀疤男还没开口,旁边一个山匪抬腿一脚,将老村正踹翻在地,“老子给你脸了,听你这老东西,在这里逼逼赖赖。”
“我们都看见了,今年旱灾,就你们东明村离河最近,灾情最小,爷爷们要你三成粮食,那是给你脸了。”
“你家爷爷可不管这么多,惹毛了老子,到时候第一个屠了你们东明村!”
“老东西,三成粮米,或者人头滚滚,你选一个!”
老村正被踹倒在地,一口老痰卡在喉头,差点儿背过气去。
“你...你们,简直丧尽天良啊。”
“老东西还敢骂爷爷我,大哥,怎么办!”
看着敢怒不敢言的村民,刀疤男长刀一挥,带着呜咽的破风声,不再看老村正一眼。
“兄弟们,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一炷香后城南集合,你们能拿多少,各凭本事,事后三七分账,谁敢阻挠,管杀不管埋!”
“嗷,嗷,嗷——!”
三十几个山匪,呼啸着散开,如狼入羊群,开始挨家挨户洗劫。
只留五个骑马的首领,围着人群踱步。
“大哥,那户庄园的主人,好像回来了。”
一名山匪,指着黄家庄的方向,“刚刚我看到,有人朝那边跑了。”
刀疤男闻言脸色一喜,与其他几人对视一眼,驱马朝黄巢他们这边走来。
刀疤男饶有兴致的来到院门外,又看了看角楼上的人影,抬起长刀指着大门,猩红的舌头,舔着干瘪的嘴唇。
“海翅子咱不拆窑,展三丈杵头,阳关道上好走路。”
刀疤男嘶哑的声音中,带着几分难掩的兴奋。
“该死!”林四闻言面色阴沉。
黄未两人张弓搭箭,手里死死握着弓弦,只待黄巢下令,就会将箭矢松开。
“小东家,要不要放箭?”
黄巢还未开口,林四出言阻止道,“先等等!”
“如果激怒了他们,吃亏的只能是我们。”林四皱着眉,“我先跟他们沟通一下。”
林四略微沉思,用不太流利的春语,朝角楼下喊到:“梁子宽了路好走,顶天展半丈杵头,老渣盘盘道?”
“四叔,他要多少?”黄巢还是第一次听江湖黑话,在一旁,愣是一句也没听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