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张?”
林四闻言微微皱眉,本以为黄巢读过几年书,能想出好营生。
“巢儿,我和你父亲这边,并没有购买纸张的渠道,听闻纸张成本极高,短时间内很难有起色。”
黄家商行起身草莽,主要经营粮米生意,对于文房四宝这种物品,向来敬而远之。
“四叔,正因为我读过书,才更坚持要卖纸的信心。”
黄巢抿了抿嘴唇,“考科举的仕子越来越多,纸张又供不应求,即便利润低一些,也是一条大肥鱼!”
林四听了,说出了自己的意见,“我也知道纸张生意赚钱。”
“可是,据我所知,河南道纸张生意,已经被陈、刘两个家族垄断,纸张从不大量外卖。”
“他们的制作秘方也不外传,你即便想做这门生意,也没有门路。”林四还是给黄巢泼了一盆凉水。
就拿黄巢平日所用的白麻纸来说,一张就要八枚铜板。一刀五十张的白麻纸,足以支撑三口之家,一个月的生活费。
黄巢沉默片刻,抬头看着林四,“四叔,我能相信你吗?”
林四闻言一愣,“傻小子,我跟你爹三十年的过命交情。”
将林四拉到后院,黄巢淡淡开口,“四叔,我能做出白纸。”
“你说什么!”
林四抓住黄巢的胳膊,“巢儿,你真能做出白纸?”
黄巢点点头,木浆造纸的办法,他很小就在课外书上看过。
“我造纸的方法,造价低廉,只需半月,就能做出白纸。”
“好,好,好!”
林四面色激动,“巢儿,此事关系重大,我会安排六名你父亲的心腹过来。”
压下心头的狂喜,林四问道,“巢儿,制作纸张,需要什么物资,列张清单,我找人去操办。”
能在垄断行业捞一笔,那利润想想都让人激动。
黄巢想了想,“最好有一处靠近水源的宅子,至于所需物品...”
黄巢拿起狼毫笔,寻着记忆开始书写起来。
“靠近水源吗...”
林四略微思索,“城西二十里的东明村,有一条漕河支流,你父亲在那边有一座临江小庄园,正好符合要求。”
见黄巢还在写清单,雷厉风行的林四,当下就吩咐下人,去城西打扫庄园。
“石臼、木杵、竹篾筛、草木灰、大陶缸...”
“四叔,先准备这些东西吧,另外再找一面光滑的石壁,用来晾晒纸张。”
林四看着清单,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巢儿,你只写了工具,造纸的原料是什么,如果要大规模制造的话,我好派人去采购。”
黄巢吹了吹墨迹,将清单交到林四手上。
“四叔,今晚多找一些柴夫,告诉他们,以新柴的价格,大量购买新鲜的楮树皮和桑树皮,送到城西庄园。”
“树皮?”林四一脸错愕,好端端的造纸,买树皮干嘛。
“难道说...”
林四能当一坊主事,自然不是愚钝之人,脑中灵光一闪,“这些树皮能做成白纸?”
黄巢点点头,对于林四叔,他没有隐瞒的必要,“四叔想的没错,白纸的原料就是这些树皮。”
“树皮能造纸?”林四满脸错愕。
黄巢拍了拍胸脯,“四叔放心,我绝不会骗你。”
“毕竟我只有三个月的时间,如果赚不回一成的利润,又要去考科举。”
看着黄巢胸有成竹的模样,林四摆了摆手,“罢了罢了,就陪你疯一回。”
敲门声响起,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林主事,小东家,官府牙行派人送来了一个木盒。”
“牙行?”林四微微皱眉,随即面色一喜,“拿进来吧。”
家丁小磊迈步进屋,将一方漆黑的木盒,放到桌上。
林四吩咐道,“小磊,你去账房支取一吊钱,找二十名柴夫,让他们扒新鲜的楮树皮、桑树皮,送到黄家城西的庄园。”
“告诉他们,这些树皮,我按照新柴的价格收购。”
“另外,这份清单上的东西,也一并送去那里。”
“是,林主事。”
等小磊关上门,林四指了指桌上的木盒,“巢儿,今年官家的摊派下来了,要不要跟我去看看?”
“摊派?”黄巢打开木盒,里面却什么都没有。
“四叔?”
林四起身,拍了拍黄巢的肩膀,“边走边说。”
黄巢跟着林四,一路朝南城牙行走去。
“牙行摊派,就是征收募丁费。”
“官府文书有约,户籍在县里的佃农,连续三年交不上租税,就会成为地主的私人奴仆。”
“每年都有大量佃农,成为没有独立户籍的奴仆。”
“偏偏朝廷早有规制,宦官地主,家丁人数不能逾制,否则以谋反论处。”
“为了能多捞几笔银子,官差老爷们,允许商户优先挑选,当然价格也要高出一些,好在质量还算不错。”
“商户们看不上的奴仆,再统一丢到牙行寄卖。”
黄巢皱了皱眉,“这不就是公然买卖人口?”
林四拉着黄巢的手,“我的小祖宗,你可小声点,前面就是牙行了。”
两人转过一个街角,林四继续道,“小磊他们五人,就是我之前购买的佃农奴仆。”
“有官府下发的公证,他们生生世世都是我的奴仆,你爹庄园上的家丁,也是之前购买的佃农。”
“当然,也不是谁都有资格优先挑选。”
说起这话,林四把胸脯挺了挺。商人之间也有攀比,最简单粗暴的一种方式,就是看手下奴仆的多寡。
“那些小商贩,连自己都养不活,只需每年缴纳一两募丁银。”
两人说话间,黄巢皱了皱眉,隐隐约约的,听到有女子在幽怨啜泣。
约莫有不少人,啜泣的声音,此起彼伏。
“这些是被卖到牙行抵债的,一会儿跟紧我,千万别走丢了。”
林四带着黄巢,来到了一间不起眼的小门旁。
四个带着刀的彪汉,立刻围了上来。
“嘿嘿,几位官爷,刚接到李头的消息,来选两个壮奴。”
林四满脸堆笑,摇了摇手里的木盒,木盒里传出了银锭的撞击声。
“你能进去,他不行。”
一个彪汉指了指黄巢,其他三人顿时握紧了手中的刀鞘。
“官差大人,这是我族中的晚辈,整日读书都快读傻了,今日带他来挑个婢女。”
待收了林四一把铜板,四人这才把黄巢两人让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