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逼着喝了七天的苦汤药,黄巢才在两位郎中问诊后,走出了房间。
日夜守候在门旁的黄丙、黄丁,立刻上前,将黄巢架在中间。
“少爷,您大病初愈...”
黄巢抬手,示意黄丁闭嘴。
黄宗旦这几天,一直念叨这句话,他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黄丙,我爹在哪里?”
“少爷,老爷刚刚往后院去了。”
算算日子,第一池树皮,应该已经腐烂,白灰水泥也差不多做出来了。
“走,我们也去后院看看。”
黄丁赶忙跑到屋里,取来一件大氅,披在黄巢身上,“少爷,这两日下了秋雨,小心寒凉。”
黄巢有些无语,这个便宜老爹,对儿子真没的说。
“黄午,加蜀葵液。”
“黄亥用木棍,把水浆搅混。”
还没到后院,林四的声音,就传到了黄巢的耳中。
“黄戌,竹帘入水。”
早就等在一旁的黄戌,一把将竹帘沉入水浆里。
“不对,不对!我说几遍了,要倾斜下水,再左右摇匀。”
林四恨铁不成钢的喝骂了一声,“滚过去搅浆,黄酉,你来!”
一席竹帘倾斜入水,黄酉缓慢摇晃,按着早就在心里,演练了上百遍的手法,缓缓将竹帘上的浆水摇匀。
眼看着第一帘纸浆成型,黄宗旦兴奋的开口,“做的不错,慢慢把它拿上来,放到阴凉处。”
“少爷,您自己进去吧,没有老爷的吩咐,后院我们不能进入。”
黄丁拉了拉黄丙,两人停在了院门外。
黄巢也没有为难他们,自己推门而入。
听见声音的黄宗旦,转过头,待看见是黄巢,满脸慈爱的跑了过来。
“巢儿,纸张真做出来了。”
黄宗旦搀着黄巢,眉眼笑到了一处,拉着他就往树荫下走。
眼看着黄宗旦要下手去捏,黄巢悠悠道,“爹,还要脱水呢,现在还没成型。”
“哦,对,还要脱水,黄午,快去拿干净的纱布,准备重力脱水。”
走了这么一会儿,黄巢就感觉气喘吁吁,索性坐在树荫下,看他们几人忙活。
一向沉稳的黄宗旦,看着一张张白纸出水,整张脸笑成了一朵绽开的菊花。
“黄兄,计算出来了,这一池水浆,能做五百张。”林四习惯性的扣着算筹,走到了树荫下。
“好,好,好!”
黄宗旦一连说了三声好,爽朗的笑声,震得黄巢捂住了右耳。
“林四,纸张的事情,乃重中之重,你去盯着他们,千万不能有闪失。”
人精的林四,听出了黄宗旦的话外音,知道他与黄巢有话要说,放下茶盏就走。
“巢儿,事不宜迟,我打算五天后,出发去长安,你收拾一下,跟我一起去见那位大人。”
黄巢目光微抬,犹豫道,“爹,我身体还没养好,就不去了吧。”
“那怎么行!”
黄宗旦板起脸,“你是制造出纸张的大功臣,趁着这次见面,我要将你引荐给那位大人,凭借这份功劳,日后肯定能飞黄腾达。”
黄巢揉了揉额头,自己这个老爹,三句不离做官,黄巢可不想做大唐的官。
“爹,我不想去长安。”
经过山匪袭村的事情,他算是彻底看清楚了,大唐的官吏,只会为自己的私利考虑。
底层尚且如此,高层更不知道腐败成什么样子。他黄巢,不愿意依附这黑暗的朝堂。
黄宗旦苦口婆心劝道,“我有幸结识那位大人,是黄家百世修来的福分,这等大机缘,你怎能说不去就不去!”
“爹,您醒醒吧!”
黄巢幽幽开口,“您都说了,对方是手眼通天的大人物,您要知道,天家无情!”
黄巢加重了语气。
“你看重的救命之恩,或许在对方眼里,早就忘记了。”
“我们拿出了造纸的秘方,你又怎知道,对方一定会跟你合作?”
“万一对方有歹念,我们黄家会在顷刻之间覆灭。”
看着呆愣在那里的黄宗旦,黄巢叹息一声,“爹,尊重的前提,是地位平等,我们命里没有官运,您就别奢望了。”
“爹,您拿出一点在生意场上,叱咤风云的智慧,好好想一想。”
“那位大人物,如果真有报答的心思,怎么可能到现在都杳无音信。”
自知说的有些重了,黄巢的声音柔和了下来,“您知道的,我有自己的路要走,长安的机缘再大,我也不会动摇。”
躺在床上静养的这七天,黄巢想清楚了很多事,只有你的拳头比别人大,他们才不敢欺负你。
按着历史上黄巢的路子,将会在二十年后,以贩卖私盐起家造反。
自己不可能等那么久,况且自己的脑海里,有很多快速赚钱的东西,根本不需要做贩私盐的营生。
只要能得到黄宗旦的财富支持,短时间内,就能闯下一片,大大的商业帝国。
听了黄巢的话,黄宗旦一阵恍然,久久才苦笑着摇着头,重重叹息了一声。
拍着黄巢的手,黄宗旦轻声道,“巢儿,你说的,我都知道...”
“是我魔怔了。”
“我在生意场上如鱼得水,可每次看着白花花的银子,白白流入那些赃官的口袋...”
“我...难受啊!”
“我凭本事赚钱,为什么要养活那群狗官!”
黄巢抿了抿嘴,“爹,这个世界,不应该是这样的。”
这次,黄宗旦出奇的没再阻拦,只是一味的沉默点头。
“我知你心中所想,巢儿,这次,我支持你。”
“你放手去做吧,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你只管开口,只要是黄家有的,你都可以拿去。”
黄巢感动地看着父亲,有些事情只能点到为止。
“爹,如果有可能的话,从现在开始,以酿酒的名义,大量收购粮食,全都储存在地势比较高的地方。”
黄巢用手指,沾了沾茶水,在旁边的木桌上,画了一个‘几’字型,随即打翻了那杯凉茶。
黄宗旦目光如炬,伸手擦掉了桌上的水渍,“这件事情好办,我们黄家,本来就主做粮米生意,况且名下还有两处酿酒坊,多花点银子,粮食要多少有多少。”
黄巢犹豫了片刻,开口问道,“爹,你手下,有多少武装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