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那个意思。”
笑话,程好怎么可能不够格。
曾被四所艺术院校同时录取的她,在进入中戏学习的第二年便参演了电影《那山那人那只狗》。
这部剧情片揽获海内外7项大奖,程好的表演更是备受好评。
以高起点出道的她,之后更是佳作不断。
不到25岁就在都市轻喜剧《粉红女人》里饰演仪态万千、美艳动人的万人迷火遍大江南北。
出道半生归来才30岁的她,作品、奖项已经一大堆。
如果说她不够格教人,那娱乐圈里也没几个够格了。
“我只是想不通,你这么红的女明星,怎么会愿意来做老师。”
听到这话,程好笑了笑,只是那笑容有些苦涩。
这时杨复杂出来解释道:“程好老师最近已经暂时息影了。她回到了母校中戏攻读硕士,并且打算毕业后留校做老师。”
“我听说后就邀请她来当你的老师,正好先拿你练手了。”
杨复杂的话让两人都笑了出来。
初次见面的隔阂感也淡了些。
“好了,我不打扰你们上课了。郑渊,希望你好好跟程好老师学习。”
“你的情况杨姐已经跟我说过了,你可能会在一到两个月之内进组,杨姐希望我在这之前尽量帮你提高演技。”
“但我个人对这种说法是不认同的,因为表演是演员对世界的感知并重构的能力。而这种能力的提高不是一朝一夕的。”
“所以我希望你抛弃一些好高骛远的想法,脚踏实地地掌握我接下来教给你的东西,好吗?”
程好的语气依旧温柔,但却给郑渊一种强烈的压迫感,让他不由自主地点头应下。
“来,描述一下,刚才我说那段话时给你的感受。”
嗯?
摸不清对方是什么意思,郑渊沉默了一下,却还是诚实地表达出自己的感受。
“明明很温柔却让人觉得很有压迫感,那种柔软却强势的感觉,让我紧张的同时又不感到反感。”
“是什么让你产生这种感觉的?”
这次郑渊沉默的时间更长了一些,仔细思考。
突然灵光一闪,“眼睛,是眼睛。”
刚才说话时,程好和缓的语气没变,脸上温柔的笑容也没变。
唯一变的是她的眼睛。
说话时她的眼部肌肉变得紧绷,将情绪像子弹一样通过直视的方式,打进了他的心里。
“好的演员可以完美地控制自己面部的每一块肌肉,做出任何导演需要的表情。”
“但就算神仙来了也不可能在一个月内就教会你这些。”
“所以,如果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你学不会控制自己所有的五官,那至少先学会控制你的眼睛。一个懂得用眼睛来正确表达情绪的演员,不会差到哪里去。”
郑渊听完后有些默然,他觉得自己要成孙猴子了,关炉子里七七四十九天,光练一对儿眼睛。
他以后再也不骂那些小鲜肉演技烂了。
原来表演这门技术活门槛儿这么高。
“别紧张,慢慢来,你能感受到差距是个好的开始。”程好拍了拍郑渊的肩膀,
“现在先让我了解一下你母亲的演技水准,下面你听我的指令完成表演让我看看你的基本功。”
程好指挥着郑渊在房间里来回走动,时快时慢,时站时坐。
又让他说了几段绕口令,然后拿出一大段文章让他朗读。
郑渊知道,这是程好在考察他的声台形表基本功。
其中,
声指的就是声音,包括嗓音以及音准、节奏等;
台就是台词,包含吐字归音、语言的内外部技巧(重音、停顿);
形是形体,要求动作轮廓明晰,形体松弛灵活。以适应扮演不同年龄、职业、性格的人物以及同一人物在不同时刻性格演变的需要。
而表则是表演,是声、台、形三者相加后,演员技巧训练的最后一步也是最难的一步。是对考生内外在素质的综合考察。
郑渊之前就在杨复杂的安排下,苦练了一段时间的相关基本功。
所以现在做来,也勉强能看得过去。
程好点了点头,“你的声台型虽然很不扎实,但还算有个架子,不过最后的表,才是最难的一步。”
“先来点基础的,解放天性,找找感觉。你先做个无实物表演,就表演吃面。”
说着程好简单做了个示范。
手指虚握,仿佛拿着筷子,手腕灵活地挑起“面条”,低头,嗦面,肩膀微微耸动,再抬起头时,眼神满足。
嘴角甚至无意识地舔了一下,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充满了烟火气。
“看到了吗?调动你的五感!想象那面条的热气、香气、口感!来,你做一遍。”
郑渊一脸‘我懂了’的表情上前。
他学着程好的样子,右手僵硬地握住空气,端碗的左手像个笨拙的老虎钳子。
他夹起一筷子面条,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虚空一点,将面送到嘴边后做作地收缩着腮帮子。
没有声音,也没有任何咀嚼的迹象,只是象征性地空咬了几下空气。
那样子不像在吃面,像一只被卡住脖子,绝望的鹅。
整个空间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尴尬沉默。
程好的眉头已经拧成了疙瘩,“停!”
“郑渊,你这吃的是面吗?面条是烫的!滑的!有弹性的!你的嘴、喉咙、都要调动起来!懂吗?”
她指着自己的喉咙,“咽口水!咀嚼肌用力!甚至被烫到舌头那种细微的抽气!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怎么说的?”
“当众的孤独!你得真的相信你眼前有一碗面!”
程好摆摆手,“算了,别无实物表演了,我们直接来一段更复杂的情景表演。”
程好给出的情景是:亡国之君坐在自己的宝座上,听到下方的奴才通报,叛军已攻入皇宫,自己的王朝即将灭亡。
郑渊要自由发挥,扮演这个亡国之君。
但全程只能说一句台词,就是“朕的江山,亡了。”
郑渊找来一把椅子,坐在上面,双手抱头埋在两腿间宛如一只鸵鸟。
良久,他直起身,伸出右手食指与大拇指呈直角,架在鼻梁一侧,大拇指抵住自己的咽喉。
一字一句地故作深沉道:“朕…的…江山,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