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光微曦,行走院的广场上却已是人头攒动。
今日的气氛与往常有些不同,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压抑和不安。
王猛站在队伍最前方,身旁还站着一个身形微胖,面带精明,约莫二十来岁,同样身着行走管事服饰的男子。
这男子脸上堆着笑,一双小眼睛却滴溜溜地在人群中转动,不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光芒。
待到所有行走弟子都到齐了,王猛清了清嗓子,声音依旧洪亮,却少了几分往日的粗犷,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咳咳,都安静一下!”
广场上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王猛身上。
“从今天起,我就不再是行走院的管事了。”
王猛沉声道,目光扫过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年轻面孔,心中百感交集,“我身边这位,是钱贵,钱师兄。从今往后,他便是你们的新管事,行走院的一应事务,都由钱师兄负责。”
他顿了顿,转向那微胖男子,拱了拱手:“钱师兄,这些小子,以后就劳你多费心了。”
那被称为钱贵的男子脸上笑容更甚,连忙回礼,声音带着几分刻意的亲和。
“王师弟客气了,同为宗门效力,应当的。诸位师弟放心,我钱贵虽然初来乍到,但也不是什么刻薄之人。只要大家伙儿能恪尽职守,勤勉当差,我自然不会亏待了大家,王师弟在时是什么章程,我这里基本也不会有太大变动。”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听起来倒也让人安心几分。
王猛又勉励了众人几句,无非是些好好干活,争取早日晋升外门之类的话语,随后便在众人的注视下,背着一个小小的行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行走院。
随着王猛的背影消失在晨曦之中,广场上的气氛愈发微妙。
钱贵,或者说钱扒皮,正如罗宇从王猛口中提前得知的那般,开始了他的管事生涯。
新官上任三把火,但钱扒皮这第一把火,烧得却很温和。
第一个月,钱扒皮脸上总是带着和煦的笑容,遇到人还会主动打个招呼,问几句“活计累不累”、“吃得好不好”之类的场面话。
每日的活计分配、休息时间,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到了月底发放月例的时候,依旧是一人一块下品灵石,不多不少。
这让许多原本提心吊胆的行走弟子都松了一口气,暗道这新来的钱管事似乎也不是那么难相处,甚至比那嗓门奇大、动辄呵斥的王猛还要好说话一些。
李石柱、张铁牛和刘石头三人也渐渐放下了戒心,觉得王猛之前的提醒或许有些言过其实了。
唯有罗宇,他深知,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钱扒皮这种精于算计的人,他必有所图谋,这一个月的怀柔,更像是一种试探和麻痹。
果不其然,当第二个月的钟声敲响时,一切都开始变味了。
钱扒皮开始频繁地出现在各个行走干活的区域,不再是笑眯眯地嘘寒问暖,而是板着一张脸,鸡蛋里挑骨头。
“你这柴劈的怎么回事?长短不一,粗细不均!膳堂那边要的是匀称的木柴,你这样让我怎么跟上面交代?”
“水缸里的水怎么还有这么多青苔?说过多少次了,每天都要刷洗干净!若是让外门师兄们喝了不干净的水,出了问题谁负责?”
“这片药田边缘的杂草都长这么高了,你们是瞎了还是懒了?影响了药田灵气,你们担当得起吗?”
一时间,整个行走院怨声载道。
钱扒皮总能找到各种各样的理由来挑剔行走们的活计,哪怕你做得再好,他也能从犄角旮旯里找出点毛病来。
他嘴上说着“为了让大家做得更好”、“提高宗门行走的整体水准”、“这样才能得到外门师长们的认可”,但那副吹毛求疵的嘴脸,任谁看了都明白,他这是要开始动手了。
终于,到了第二个月发放月例的日子。
当行走弟子们排着队,从钱扒皮手中接过自己的那份月例时,所有人都傻眼了。
不再是那块虽然微薄、但好歹是修行资源的下品灵石,而是一小袋沉甸甸,却散发着微弱灵气的……灵砂。
大约五十两左右的灵砂。
这一下子,月例直接缩水了一半多!
“钱管事,这……这是怎么回事?我们的月例怎么变成灵砂了?”一个胆子稍大些的老行走忍不住开口问道,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钱扒皮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慢悠悠地说道:“宗门最近物资有些紧张,灵石的供应也受到了影响。而且,我观察了大家一个多月,发现诸位的活计马马虎虎,这个月的月例,就调整为五十两灵砂。”
他顿了顿,环视了一圈面带愤懑的行走弟子,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胁。
“当然,如果下个月活计干得漂亮,或许我会考虑申请,恢复原有的月例。若是依旧如此懈怠,哼,那可就别怪我把这五十两灵砂也给你们扣下了!”
这番话,无异于晴天霹雳。
行走们顿时炸开了锅,群情激奋。
“这也太欺负人了!凭什么克扣我们的月例?”
“就是!我们辛辛苦苦干了一个月,连块灵石都拿不到!”
“以前王管事在的时候,可从来没有这样过!”
然而,他们的抗议在钱扒皮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钱扒皮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怎么?你们对我的安排有意见?还是觉得宗门的规矩是摆设?谁若是不服,可以站出来,我倒要看看,是谁敢在行走院里寻衅滋事!”
他刻意加重了“寻衅滋事”四个字,一股练气二层的威压若有若无地散发出来,压向众人。
行走弟子大多是凡人出身,刚刚接触《引气诀》,大部分都是练气一层,哪里承受得住这等压力。
先前还义愤填膺的众人,顿时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纷纷低下了头,敢怒不敢言。
他们想起了王猛临走前的警告,也想起了那些因为顶撞管事而被严厉处罚的前车之鉴,胳膊拧不过大腿。
钱扒皮见成功震慑住了众人,满意地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又恢复了那副虚伪的模样。
“这就对了嘛,大家都是聪明人,好好干活,总有出头之日的。好了,下一个!”
罗宇默默地领了那五十两灵砂,面色平静,心中却是一片冰冷。
这钱扒皮,果然名不虚传。
接下来的日子,行走院的气氛变得更加压抑。
钱扒皮似乎很享受这种掌控一切、随意拿捏他人的感觉,他变本加厉地挑剔众人的活计,稍有不顺心便大声呵斥,甚至偶尔还会以办事不力为由,随意克扣几两灵砂作为惩罚。
到了第三个月,月例依旧是五十两灵砂,没有丝毫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