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阵前,一道裂口缓缓张开。
杨倓身着玄色王袍,在张豹、张虎等一众心腹将领的簇拥下,策马而出。
他没有疾驰,只是缓缓前行,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扶风城头所有守军的心脏之上。
直至城下百步,他勒住缰绳,战马不安地刨着蹄子,喷出灼热的鼻息。
杨倓抬起头,目光如两道实质的利剑,穿透晨曦的薄雾,直刺城头那道瑟瑟发抖的身影。
“城上之人,可是宗罗睺?”
他的声音并不高亢,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城墙之上,宗罗睺身体猛地一颤,几乎站立不稳。
杨倓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九幽寒风,刮得人骨头发疼。
“薛举父子,身为隋臣,不思报国,反蓄异心,割据陇西,实乃国贼!”
“尔身为大将,不劝其善,反助纣为虐,与叛贼同流合污,可知罪否?”
每一个字,都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宗罗睺的胸口。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城下那个宛如神魔的身影。
“本王念上天有好生之德,不愿见扶风生灵涂炭。”
杨倓的语气稍缓,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判意味。
“现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打开城门,率众归降,本王可饶你不死。”
“若敢负隅顽抗……”
杨倓的声音陡然转厉,杀气冲霄。
“待城破之日,便是你宗罗睺,满门抄斩之时!”
“轰!”
宗罗睺的脑海中一片空白,杨倓最后那句话,如同晴天霹雳,将他最后一点侥幸心理也击得粉碎。
他看着城下那片无边无际的钢铁洪流,看着那一张张冷酷而嗜血的面孔,心中的防线彻底崩溃了。
死,他不想死。
投降,投降就能活命!
他的身体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剧烈颤抖起来,嘴唇哆嗦着,几乎就要下令开城。
“将……将军!”
就在此时,一只铁钳般的大手,死死地抓住了他的手臂。
副将双目赤红,死死地盯着他,声音嘶哑地从牙缝里挤出来。
“不能降!”
宗罗睺猛地回头,眼中满是求生的渴望:“为何不能降?难道要与这七万大军同归于尽吗!”
副将惨然一笑,眼中满是绝望与疯狂。
“将军,您忘了杨倓的手段了吗?”
“他这是攻心之计!一旦我们开了城门,就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届时,生死只在他一念之间,我们谁也活不了!”
副将死死地攥着他的胳膊,几乎要将他的骨头捏碎。
“投降是死,不投降也是死!”
“与其屈辱而死,不如战至最后一人!”
副将的疯狂,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宗罗睺心中所有的理智。
他猛地推开副将,双目赤红,状若疯魔。
“传我将令!”
宗罗睺的声音嘶哑而尖利,回荡在死寂的城头。
“全军死守!”
“与扶风城,共存亡!”
城下,杨倓的眼神冰冷如初,仿佛早已料到这个结局。
他缓缓举起了右手。
身后,七万大军的呼吸,在这一刻骤然停止。
肃杀之气,凝如实质。
杨倓的手,猛然挥下。
“攻城!”
冰冷的两个字,如同死神的宣判。
“咚!咚!咚!”
震天的战鼓,轰然擂响,大地随之颤栗。
“杀——!”
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撕裂了苍穹。
黑色的钢铁洪流,动了。
无数的隋军士卒扛着高大的云梯,推着沉重的攻城槌,如决堤的洪水,向着扶风城墙狂涌而去。
城头之上,西秦守军的箭矢如雨点般落下,却无法阻挡那股一往无前的气势。
“放箭!”
“滚石!擂木!”
宗罗睺声嘶力竭地咆哮着,指挥着最后的抵抗。
一架架云梯,重重地砸在城墙之上。
隋军士卒如同蚂蚁般,顺着云梯奋不顾身地向上攀爬。
鲜血,瞬间染红了城墙。
不断有士卒中箭,惨叫着从高空坠落,但后面的人,却毫不犹豫地踏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向上。
这是一场血与火的绞杀,每一寸城墙,都成了吞噬生命的修罗场。
战斗从清晨,一直持续到黄昏。
残阳如血,将整个战场映照得如同地狱。
“轰隆!”
一声巨响,扶风的瓮城城门,在攻城槌不知疲倦的撞击下,终于不堪重负地崩塌。
“瓮城破了!”
张豹一马当先,挥舞着手中的开山大斧,第一个冲了进去,吼声如雷。
“杀进去!给老子杀!”
隋军士卒如潮水般涌入瓮城,与负隅顽抗的西秦军展开了惨烈的巷战。
夜幕降临,火把将扶风城外照得如同白昼。
瓮城内的厮杀声,渐渐平息。
隋军,已经彻底控制了外城。
但内城的城墙,依旧如同一头沉默的巨兽,横亘在他们面前。
杨倓策马立于阵前,玄色的王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他望着那座最后的壁垒,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
“殿下,末将请为先锋!”
张虎浑身浴血,提着滴血的长刀,单膝跪地。
杨倓点了点头。
“全军听令!”
他的声音,穿透了夜色与喧嚣。
“破城!”
最后的总攻,开始了。
杨倓抽出腰间的长剑,剑锋直指城头。
“随我来!”
他一夹马腹,竟是身先士卒,亲自率领着亲卫营,冲向了那座血肉铸就的城墙。
“保护殿下!”
张豹、张虎兄弟二人怒吼一声,紧随其后。
主帅的亲征,如同一剂最猛烈的烈药,注入了每一个隋军士卒的心中。
“杀!杀!杀!”
隋军的士气,在这一刻攀升到了顶点。
他们疯了一般,用血肉之躯,撞向那座坚固的城池。
“轰——!”
在无数士卒的合力推动下,巨大的攻城车终于撞开了内城的城门。
城门洞开的瞬间,隋军的洪流,再无阻碍。
他们怒吼着,冲入了这座已经注定要灭亡的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