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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靖的话,如洪钟大吕,在大厅之内回响,震得每一个人心神摇曳。

狂热的战意,被冷静的理智一寸寸浇熄。

是啊,一个王世充,不过是冢中枯骨,早晚要死。

可关中大局,七万将士的身家性命,才是重中之重。

张豹粗重的呼吸声渐渐平复,他涨红的脸庞上,羞愧之色一闪而过,默默退回了原位。

杨倓站在原地,沉默良久。

他胸中那股因萧薇柔而起的滔天怒火,并未熄灭,只是被他以绝大的意志力,强行压入了心海深处,化作了更加刺骨的冰冷。

最终,他缓缓抬起眼,看向李靖,那双燃烧着怒焰的眸子,已然恢复了深不见底的平静。

“依长史之言。”

杨倓的声音,不带一丝波澜,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他转身,面向沙盘,伸手拔起了那枚代表着东征洛阳的令旗,随手扔在了一边。

随即,他拿起代表自己中军主力的黑色龙旗,重重地插在了永丰仓的位置上。

“传我将令!”

“本王,亲率五万大军,即刻开赴永丰仓!”

“张虎、张豹为先锋!”

“李靖为监军,参赞军机!”

“薛世雄、阴世师留守长安,整合城防,安抚民心!”

“其余各部,随军出征!”

杨倓的目光如刀,扫过在场的每一位将领。

“此战,只许胜,不许败!”

“本王要用永丰仓的粮食,喂饱我们的将士!”

“更要用唐军的鲜血,祭奠我们战死的弟兄!”

“明日一早,开拔!”

“遵命!”

山呼海啸般的应诺声,响彻了整个大将军府。

……

翌日,晨光熹微。

长安城门大开,一支钢铁洪流,正以一种雷霆万钧之势,向东席卷而去。

五万大军,旌旗如林,刀枪如雪。步兵方阵整齐划一,每一步踏下,都让大地为之震颤;骑兵队伍分列两翼,黑色的铁甲在晨曦中闪烁着森冷的光泽,宛如死神的羽翼。

队伍中,数十架刚刚赶制出来的攻城槌和高耸的云梯,被健壮的士卒推着,发出沉闷的“咯吱”声,仿佛是战争巨兽的低吼。

杨倓身披墨色龙鳞甲,腰悬长剑,骑在一匹神骏的乌骓马上,行在队伍的最前方。

他的身边,是同样披挂整齐的李靖、张虎、张豹等一众核心将领。一夜之间,他仿佛又变回了那个用兵如神、沉稳如山的齐王,只是偶尔望向东方天际时,眼底深处才会闪过一丝难以察白的忧虑与杀机。

他将个人的情感,暂时压在了心底最深处,转化为了对胜利最原始、最强烈的渴望。

与此同时,百里之外的永丰仓。

城楼之上,唐将魏延基正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他那张素来勇悍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惊恐与绝望。

蒲津渡失守的消息,就像一柄重锤,狠狠砸碎了他所有的侥幸。后路已断,他们这一万守军,彻底成了一支孤军,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困兽。

这几日,城中军心浮动,逃兵的现象时有发生,他连斩了十几个带头闹事的士卒,才勉强将局势稳住。

“将军,不好了!不好了!”一名斥候连滚带爬地冲上城楼,声音凄厉,“城西……城西发现大股隋军,尘烟滚滚,遮天蔽日,正朝我们杀过来了!”

魏延基一个激灵,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城垛前,向西远眺。

只见西方的地平线上,一道黑线正迅速扩大、蔓延。紧接着,滚滚的烟尘冲天而起,仿佛一场巨大的沙暴。

在那片烟尘之下,无数面黑底银边的“隋”字大旗,如同从地狱里冒出来的森林,密密麻麻,无边无际,带着一股吞天食地的气势,朝着永丰仓直压而来。

“咕咚。”

魏延基身边的亲卫,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

城楼上的唐军士卒,更是个个面如土色,双腿发软,手中的兵器都有些握不稳了。

那不是一支军队,那是一场钢铁的海啸!

“这……这得有多少人?”魏延基的声音都在发抖。

“将军,怕是……怕是不少于五万……”

五万!

魏延基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手下只有一万残兵,士气低落,如何抵挡五倍于己的精锐之师?

还没等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隋军的前锋已经抵达城下,并在三百步外停了下来。

军阵如山,寂然无声,但那股凝练的杀气,却如同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城楼上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

军阵分开,一骑如电,直出阵前。马上之人,正是杨倓。

他没有带任何护卫,就那么孤身一人,勒马立于阵前,朗声喝道,声音在内力的加持下,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城头:

“城上的唐军听着,本王大隋齐王,杨倓!”

“蒲津渡已在我手,尔等后路已绝,已是瓮中之鳖!本王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不愿生灵涂炭。尔等亦是关中子弟,父老乡亲皆在左近,何苦为反贼李渊卖命,徒增伤亡?”

他的声音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与自信。

“守将何人?出来与本王答话!本王在此许诺,只要尔等开城投降,交出粮草,本王可保尔等性命无忧,并发放钱粮,遣散归乡!若执迷不悟,待城破之日,玉石俱焚,悔之晚矣!”

城楼上一片死寂。魏延基的心,在剧烈地挣扎着。

投降?他身后可是李渊的宗族亲信在监军,他若是降了,他在河东的家小必定性命不保。

可不降?看着城下那黑压压的隋军,他知道,抵抗不过是螳臂当车。

“将军,不能降啊!”身旁的监军低声嘶吼道,“主公待我等恩重如山,岂能不战而降?就算战死,也对得起主公的信任!您要是降了,可想过家人的下场?”

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魏延基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疯狂,他抓起墙垛上的一面令旗,狠狠向前一挥,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城下嘶吼道:

“杨倓小儿,休要在此饶舌!我等食大唐俸禄,自当为大唐尽忠!永丰仓就在这里,有本事,就自己来拿!”

城下,杨倓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眼神,一寸一寸地冷了下去。

他缓缓调转马头,面向自己的大军。

“看来,有些人总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将士的耳中,“既然他们想死,那本王,就成全他们!”

他猛地抽出腰间的“天子剑”,剑锋向前,直指那座看似坚固的城池。

“擂鼓!”

“攻城——!”

“咚!咚!咚!咚——”

震天动地的战鼓声,瞬间敲响。

五万隋军,如同一头被唤醒的远古巨兽,发出了震天的咆哮。无数士卒扛着云梯,推着攻城车,如同黑色的潮水,朝着永丰仓的城墙,发起了最猛烈的冲击。

一场决定关中未来,也决定无数人命运的血腥攻防战,就此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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