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墨五统领!”
禁军统领认得来人,正是齐王杨倓的贴身护卫统领,那个神出鬼没、杀人如麻的影子。
他的腿肚子瞬间就软了。
墨五翻身下马,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他甚至没有看那些禁军一眼,径直走到了阴世师和阴月娥面前,微微颔首,算是行礼。
“阴大人,月娥小姐,殿下让属下来迟了,让二位受惊了。”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
阴世师看着他,苦涩地笑了笑:“墨五统令客气了,老夫……何惊之有。”
墨五点了点头,这才转过身,那双隐藏在面具后的冰冷眸子,扫向了禁军统领。
“代王的旨意?”
“是……是……”禁军统领只觉得那目光像是两把刀子,刮得他脸皮生疼。
“拿来。”墨五伸出手。
统领不敢怠慢,连忙将那份圣旨双手奉上。
墨五接过,看都没看,只是用两根手指捏着,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缓缓地、一点一点地,将那份代表着代王权威的旨意,撕成了碎片。
雪白的纸屑,随风飘散,落在地上。
整个场面,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墨五这胆大包天的举动惊得目瞪口呆。
这撕的不是纸,这撕的是代王杨侑的脸!
“我家殿下,也有口谕。”墨五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条街道。
“传令代王杨侑,立即释放阴世师父女,官复原职。并于齐王驾临之前,滚到承天门外,跪迎!”
滚?
跪迎?
禁军统领听得眼皮直跳。这已经不是打脸了,这是把代王的脸按在地上,用军靴反复摩擦!
“违令者,”墨五的语气陡然一寒,“斩!”
最后一个“斩”字,如同一柄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禁军统领再无半分犹豫,猛地转身,对着还按着阴弘智的两个手下怒吼道:“瞎了你们的狗眼!还不快给阴公子松绑!请罪!”
那两个士兵如梦方醒,连忙松开手,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
统领自己则快步走到阴世师面前,深深一揖到底,声音都带上了哭腔:“阴大人!末将有眼不识泰山,被奸人蒙蔽,险些铸成大错!还望大人恕罪!”
阴世师长叹一声,将他扶起:“将军奉命行事,何罪之有。只是这长安城……”
“长安城乱不了。”墨五淡淡地说道,“殿下回来了,一切,就都该回到正轨上了。”
说罢,他对着阴世师父女再次一拱手:“殿下已在城外设宴,为二位压惊。请。”
……
代王府。
杨侑正焦躁不安地在大殿内来回踱步。
他派去的人已经去了快一个时辰了,为何还不见把阴世师那老匹夫押来?
就在他心烦意乱之际,殿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他以为是人抓回来了,脸上刚刚露出一丝狰狞的笑意,却看到派出去的禁军统领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身后还跟着那个他最不想见到的人——墨五。
“你……你们……”杨侑指着他们,话都说不完整了。
禁军统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丧着脸喊道:“殿下!齐王殿下……齐王殿下的大军到城外了!”
“什么?”杨侑如遭雷击,一屁股跌坐在地。
墨五缓步上前,将一片从那份圣旨上撕下来的,还带着“侑”字的碎纸片,扔在了杨侑的面前。
“我家殿下有口谕。”墨五居高临下地看着瘫软在地的杨侑,一字一句地复述道,“传令代王杨侑,立即释放阴世师父女,官复原职。并于齐王驾临之前,滚到承天门外,跪迎。违令者——斩!”
杨侑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他看着墨五那张冰冷的面具,仿佛看到了杨倓那双带着无尽杀意的眼睛。
他想发怒,想咆哮,想维护自己那可怜的代王尊严。
可他不敢。
恐惧,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理智和愤怒。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被墨五支配的夜晚,那种生杀予夺皆在人手的无力感,让他几乎窒息。
“孤……孤……孤……”杨侑语无伦次,最后几乎是带着哭腔,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边整理着自己凌乱的衣冠,一边朝着殿外冲去,“快!快备驾!去承天门!不!不用备驾!孤……我跑着去!快!”
那副狼狈不堪、丑态百出的模样,让殿内的太监宫女们都忍不住低下了头,眼中满是鄙夷。
半个时辰后,长安,承天门。
城门大开,吊桥放下。
以卫文升为首的文武百官,列队肃立于城门两侧,神情肃穆。
而在队伍的最前方,长安的留守,大隋的代王杨侑,正孤零零地跪在冰冷的石板地上,头颅深垂,身体因为恐惧和屈辱,不住地颤抖。
远处的地平线上,烟尘大起。
一面绣着“齐”字的黑色大纛,率先映入眼帘,紧接着,是如林的长枪,如云的旌旗,以及那股扑面而来的、百战雄师的铁血煞气。
三万大军,甲光向日,气势如虹。
杨倓身着银色王铠,头戴玉冠,外罩黑色披风,骑在一匹神骏的白马之上,行在队伍的最前方。
他身后,跟着张虎、薛世雄等一众心腹猛将。
他的目光越过跪在地上的杨侑,越过前来迎接的文武百官,落在了那巍峨的长安城楼上。
城还是那座城,但城里的人心,却需要好好地清洗一番了。
他没有立刻进城,而是勒住缰绳,在城门外停了下来。
大军随之止步,三万人的军队,令行禁止,鸦雀无声,只有风吹旗展的猎猎之声。
杨倓翻身下马,将缰绳扔给身后的张虎,缓步走向跪在地上的杨侑。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杨侑的心上。
他走到杨侑面前,停下脚步,没有让他起身,也没有说话,只是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无声的压迫,远比任何斥责都更加令人窒息。
杨侑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汗水混着泪水,打湿了身前的地面。
“皇兄……”
他终于承受不住,发出蚊子般的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