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别觉得这一顿委屈,这话不光是我跟你说的,你爷爷也跟我说过。”
张维贤眼睛望向窗外,目光深远怀念,后背上还传来阵阵肌肉记忆。
“那爷爷当时也是动着家法说的?”
张之极语气里多了些攀比。
“我看你小子皮又痒痒了吧?”
张之极被自家老爹一个眼神吓得缩了缩脖子。
“来,你再说说对今上的印象?”
还来?
张之极的大腿筋不由自主的一抽抽,事不过三,再说一遍他今天可是三顿了啊。
“该跟你提醒的都提醒了,这次不动家法了。”
老爷子一句话,又让张之极从地上爬了起来,这次应该是真带了些疼,行动间敏捷性差了不少。
“今上像是一把没出鞘的刀,别看平时总是笑呵呵的”,张之极斟酌着用词,“但在皇上面前,我就感觉着,如果我是前面那棵拦路的树的话,要么我主动挪开自己,要么我就得被劈了。”
“而且,好像今上对喜好说大话唱高调的那帮人挺反感,对能干事的人很……看重?敬重?”
张之极脑子里换了好几个词,大抵是这么个感觉。
“嗯”
张维贤满意的点点头,不枉自己一番苦心,传了八九代的勋贵子弟能有这份见地,已经很是难得了,这爵位啊,子弟袭的太早,一些手把手才能教的东西就缺了。
“去,把世泽喊过来,咱们爷仨说点正事”,张维贤对着张之极挥挥手。
啥意思?
张之极瞪大了双眼,合着刚才那一通还不是正事啊,那我这家法挨的……
“爷爷,我就在外面。”
张世泽在门口应了一声,自己爷爷一回家就把老爹提溜进正厅大堂,那肯定是有事,做儿孙的就得提前在外面候着。
至于说听到了一些不该听的声音,张世泽表示他都习惯了,爷爷不在家的时候,他爹也对他一样的充满关爱。
张维贤看着进门的大孙子,点点头,这大孙的稳当劲儿像他,一看就是个干大事的小子。
“老夫今天进宫,皇上交代了两份差事。”
张维贤回忆着跟朱由校的对话,单手抚须道,“一份是从京营里选一万能……能工巧匠,陛下将其喊作工程兵,时限一天;一份是选一万敢战之精兵,时限三天。”
“爹,陛下的意思我听得明白,可现在总督京营戎政是泰宁侯啊,让爹你出面,这……”
张之极听完之后插言道,总督京营戎政算是京营名义上的老大,这个位置他们家以前坐过,可万历四十七年就换成泰宁侯陈良弼了。
张维贤点点头,自家这儿子的敏锐性还是有的,至少不是混吃等死的货。
“崇岳,泰宁侯那边老夫跟陛下提了,不用担心。”
“爹”,张之极听到老爹称呼自己表字,心中一肃,赶忙应声。
“你组织一下,把府里的家丁都拉起来,尤其是见过真场面的那几位老人,一块请着,等我回来,咱们一起住到京营里去。”
“世泽”
“爷爷”,张世泽听到爷爷喊自己,大为振奋,他现在已有二十出头,正是时刻想着闯荡证明自己的时候。
“陪老夫去趟泰宁侯府,另外恭顺侯、惠安伯那里,咱们也一并走一趟。”
泰宁侯不光是总督京营戎政,他今年已经七十多岁,是嘉靖四十一年袭的爵位,在一众勋贵里面,绝对的元老级长辈。
如今张维贤要在京营里选兵选工,皇帝递话是一回事,就他而言,于情于理都得提前上门通个消息。
剩下的几家侯伯,则是跟张维贤一样,分别掌了五军都督府,张维贤这次是有求于人,自然也得主动上门。
求啥呢?
银子!
此刻张维贤也有些苦恼,朱由校给他下旨选锋,但按照规矩,选锋出来的兵丁还需要小小的奖励一笔,可以提振一下士气。
要知道这大明朝啊,发了饷的兵和没发饷的兵,从上到下的战斗力是完全不一样的。
可惜今天面圣时候,他一直等到朱由校让他离开,都没等到关于银子的说法。
倒是不用多,加上那些所谓的能工巧匠,两万两银子足矣。
张维贤相信,朱由校绝不是舍不得这钱,而是因为刚刚登极,对这种远离宫廷的事情,是真的不知道。
看新君登极以来的操作,那真是刀刀见骨、箭箭封喉,三两下就把朝堂的天平拨到了有利于自己的一侧,这可能是世宗皇帝血脉传下的天赋吧。
可有些事没经历过,就是没这个意识,还是吃了年纪太小的亏呐,各家袭爵的继承人年龄不能太小,对坐皇位而言是同样道理。
心里感慨着,张维贤嘴里的吩咐不听,既然皇帝给的任务,银子什么的都是小事,就算是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得上。
两万两银子,他自己府上就能拿得出,倒不是他舍不得,可自己拿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他一个国公,从自己府上拿着银子去劳军,就算皇帝能理解他,都察院都不会放过他。
听说皇帝刚给都察院布置了一堆的命题奏章任务,只要他敢往外拿钱,那一百多口子的御史大人可是得高兴坏了。
想来想去,说不得就得麻烦一下其他几位都督了,虽说这么多年下来,五军都督府存在感越来越低,但大衙门的架子好歹还在,扫扫家底,两万两银子还是凑的出来的。
“爷爷,我能不能跟我爹一起在家调派家丁啊?”
张世泽一听要去几个公侯那边,就有点头疼,他平时没少去啊。
可这趟去,全都面对着一帮叔伯老头,能有什么意思。
“你小子!”
张维贤对着自家大孙一吹胡子,“为啥让你跟着?平时光知道舞弄刀枪棍棒么,你不得懂点人情世事?不得学着怎么跟人打交道?”
“你爹也就么样了,你可别跟你爹一样长成个愣头青!”
我又肿么滴了??
一旁的张之极表示很受伤,舞枪弄棒也是被老爷子逼着啊,老子当年还被逼着读兵书呢。
“张全,你死哪去了?!”
“赶紧给爷出来招呼人手!”
见爷孙俩走远,张之极放开嗓子,对着府里家丁队长一通吆喝。
要没舞枪弄棒,他能打得那么精彩么,额,这茬不让提!